“而且要快。”

這個人要替朝廷對田承嗣宣告，澤路鎮沒有勝算，河朔三鎮的算計，可以放棄了。

他手中最鋒利的武器，就是這次虎牢關前大獲全勝的消息。

然而，并不是誰都能勝任這個任務。

皇帝低頭坐著，腦海中閃過的，全是朝中重臣的名字。

他猶豫不決。

這是個輕松的任務，但不是對任何人都這樣。

就在此時，李德裕猶豫著開口。

“清源公主如何？”

這句話說出來，皇帝頓時一臉詫異。

他根本沒想過，還有這個選擇。

但是馬上，他就察覺到這個選擇的高明之處。

李玄機身份特殊，有資格和田承嗣對話。

而且不會顯得過分強硬。

更何況，她還是虎牢關前一戰的親歷者。

只是皇帝忍不住擔心她的安全。

畢竟現在河朔三鎮和朝廷對抗已經將近百年，幾乎就是敵國。

但是仔細想過之后就能明白，如果出使的使命能夠成功，那李玄機就不會有事。

皇帝相信這個他最喜歡的女兒。

雖然還有很多顧忌，但猶豫就到此為止。

“就讓清源去吧。”

李德裕對皇帝躬身拱手。

“瑣事我會安排。”

皇帝點頭，不再多說。

他知道李德裕口中的瑣事有多么繁雜，但真正重要的決定已經做出，那些事不值得天子該耗費心力。

想到這里，皇帝看著李德裕一笑。

“明晚再與宰相宴飲慶祝吧。”

李德裕笑著拱手，然后轉身離開。

……

冀州，田承嗣的節度使府邸。

天雄軍的主帥，天下最強的武人之一，河朔三鎮的首腦田承嗣，正坐在書房里面，翻看一份急報。

“想不到，白敏中和我打通消息，送來的第一句話，就是個壞消息……”

他將手中紙片扔到面前桌上，大馬金刀地靠在椅子上，淺淺嘆一口氣。

房間另一邊坐著的三個人面面相覷，一起沉默。

他們其實早已經知道這個消息，各自心情復雜，不知道該說什么。

“三百人，對五萬人……”

這簡直是夸張得嚇人的數字。

三人中的武人對田承嗣拱手：“節帥，澤路鎮王舉治軍一般，他趕得急，虎牢關前最多不過萬人。”

田承嗣忍不住笑了。

“范武，算兵的秘法，還是我教你的，我能不知道？”

他搖頭嘆息。

“王舉再廢物，也能帶五千人到虎牢關前。”

這句話說出來，范武在內的三人都沉默了。

三百對五千，大獲全勝，這依然是震動天下的奇跡。

澤路鎮先聲奪人，氣勢如虹，現在被當頭打落，再也沒有什么聲勢可言了。

片刻寂靜之后，佛門弟子還是對著田承嗣開口。

“隨軍的圓智師兄有羅漢境界修為，我實在不知道他怎么會輸……”

田承嗣又是一笑。

“你大和尚圓法都有菩薩境界修為，可你敢對著大軍沖鋒嗎？”

圓法無言以對。

他終究不是北宗之主，執掌神秀遺留佛國的空相，只要面對的軍陣超過五百人，就無法力敵。

“如今說什么都沒用了。”

旁邊一直沒有開口的蒼老道士終于還是開口。

“大勢已經改變，節帥早作決斷啊。”

田承嗣抬頭看著屋頂，長嘆著點頭。

“太快了……”

澤路鎮已經不是之前預想中那么好用，那利用它逼迫朝廷的計劃，多半無法成功。

只是要放棄期待已久，千載難逢的機會，田承嗣實在舍不得。

他忍不住咬牙：“要是聶隱娘還在，讓她去斬了那個領軍的什么裴龍城……”

旁邊三人一起沉默。

聶隱娘不在。

這就沒辦法了。

沒有任何人能替代那樣一個可怕的劍客。

就算是同樣手段神奇，招式玄妙的修行者也不行。

就在此時，有節度使牙兵來到門口，對田承嗣開口。

“節帥，有朝廷旨意送到。”

田承嗣疑惑地一挑眉，抬起右手。

在屋中其他三人好奇疑惑的目光中，牙兵將一封信交到田承嗣手中。

他打開之后，粗略掃過，然后扔到桌上。

“皇帝要派一個公主來。”

這句話讓范武詫異地叫了起來：“公主？”

旁邊的兩個人同樣詫異到極點。

他們根本沒想到，朝廷的反應這么快。

更沒有想到，來的會是個公主。

圓法從桌上拿起信文，仔細看過，然后開口。

“這倒是個機會。”

他抬頭對田承嗣笑著拱手：“朝廷還是畏懼節帥啊。”

田承嗣得意一笑。

他確實這么想。

明明是大勝之后，朝廷卻還是急著派人來，顯然是畏懼河朔三鎮，想要拉攏田承嗣。

既然如此，那就聽聽這個公主說什么好了。

不過河朔三鎮想要的東西，從來沒有變過。

將近百年時間里，朝廷從未放松對三鎮的壓制，三鎮也從未放棄反抗。

這漫長到仿佛永無盡頭的對抗，讓三鎮所有人都渴望一個結果。

那就是朝廷接受現狀，不再針對三鎮。

雖然心里明白那根本不可能，但田承嗣依然希望，能從清源公主這里得到進展。

人會抱有不切實際期望的時候，要么是因為貪婪，要么是因為恐懼。

此時的田承嗣，更多的是恐懼。

河朔三鎮是武人的三鎮，一群習慣了殺人，絕不會對朝廷低頭的武人。

田承嗣每天都像是騎在一頭食人的惡獸身上。

如果他不能讓惡獸滿意，下一個被吞噬的，就是他自己。

好在暫時，兇獸還沒有對田承嗣不滿。

所以他大可以借著惡獸的兇威，對天下耀武揚威。

“好好準備，迎接公主的時候熱情點。”

……

“出使？”

虎牢關關城里面的中軍帳中，裴淵看著李玄機，一臉詫異。

“我怎么沒見信使進營，誰讓你出使？”

李玄機隨意解釋一句。

皇家自然有專屬的傳信秘術，只不過耗費不小，輕易不會動用。

這次事情緊急，李玄機馬上就要出關向東出發，所以前來向裴淵告辭。

而且她還想要帶走一個人。

“趙游跟著我，他是個劍客，有些事他更方便應對。”

皇帝給李玄機便宜行事的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