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冊語文書的第一課是《浣溪沙.和柳亞子先生》、《天上的街市》。沅鴻備好課，把第二天準備做的班主任工作記錄好，已是晚上11點半。

只好放下寫長篇日記的心，簡單的寫了當天的大事，就洗漱睡下了。緊張而又充實的一天就過去了。第一個工作日的夜晚，沅鴻睡得香甜。

新教學樓五樓，是整個子虛鎮中心地帶的最高層。沅鴻在一聲聲早班車汽笛中醒來。推開窗戶，飄進早晨的清涼；小山，靜默在遠處；偶爾的一兩聲牛叫，小牧童放牛了。

打開門，子虛鎮僅有的一條街道靜臥眼底，一灣河水淡然悠遠，泊著一條魚船，遠處的山嵐守護著這灣河水，隨水蜿蜒而去。

沅鴻突然有了想寫詩的沖動，可惜大學三年，于詩一道，確實外行。雖然在老師的要求下寫過新詩，也是一些簡單的寓意詩，就是幾句話，特意的長短一下，略有詩意罷了。至于律詩絕句和詞，是完全沒有寫過。

對于押韻還好理解，什么平仄、拗救等太麻煩，有時搜腸刮肚為一詞，實在不是性格直爽的沅鴻所能忍受的。所以中文系的沅鴻只能有沖動，卻沒有沖動的結果。沅鴻詩意雖發，但也只好作罷。還是用老百姓的話樸實愜意：啊呀呀，太舒服啦！

規定學生九點來校上課的，學生八點多就陸陸續續來了。看著青澀的學生，沅鴻想著自己小時的學習生活，無來由的和學生有一種親切感。

沅鴻在家老大，父母在他的學習上根本就沒管過，也不會管，偶爾管管，也不過是提點要努力讀書的要求。

記得讀小學一年級，沅鴻還只有五歲半，當時院子里老表三哥在沅鴻家玩，他父母對沅鴻說，想讀書就跟著三哥去報名，不想讀書就明年再說。

院子里同齡人都要上學去了，會很不好玩的，所以第二天沅鴻跟著三哥去報了名，學費一元五角錢是沒有的，要等沅鴻爸賺到了才有。

父母在到學校的事上，無意中平衡了一回，母親在初三端午節補課，送了一回菜，這是很特殊的一次，平常要年底才有肉看見的，破天荒碎精肉炒黃瓜，當時那份感動至今猶在，當時那份菜的味道記憶猶新，沒有再吃過這么好吃的黃瓜炒肉了；父親在高二一期給沅鴻送了一次米。

沅鴻讀的是夷化一中，在子虛河畔，子虛河西是夷化縣城，子虛大橋橫穿子虛河，過了子虛橋左拐下橋，三五百米就到了。烏有鄉一條土馬路到夷化縣城，每天班車早上進城下午回，只有一趟。父親在教室里找到沅鴻時已經是衣褲全濕，然后沅鴻帶到食堂稱米，一百三十斤米換成飯票后，父親就走了。

沒有多話，一句我走了，你到教室去，別耽誤了學習。沅鴻望著父親的背影，眼淚不爭氣的往下流，父親說搭車暈車，所以走路來的，烏有鄉到一中，有三十余里路，父親眼睛視力不好，挑著一百三十斤大米一路走來，不知多辛苦。沅鴻后來才知道，父親哪里是怕暈車，乘車上來要一塊錢啊。

學生們嘰嘰喳喳，沅鴻囑咐早到的同學看看書，然后回到五樓。這時一個家長帶著個孩子在門口等著。這個孩子是汪兵，家長是獨臂。

沅鴻開門后，家長也進來了，對沅鴻說：“我是千主任一個院子的，昨天排位置我孩子排在最后，這叫他怎么讀書，要立即把他調上來。”家長手指著沅鴻，頭微楊，眼睛瞪著沅鴻，臉上的肌肉隆起。

沅鴻看著心里很不舒服，難怪跑分配時，沅瀟主張他就回烏有鄉中學，子虛鎮這邊社會太亂，不要到時被家長打了再回去臉面不好。

沅鴻忍住心中的不快，耐下心來說：“家長，我們昨天排位置是按高矮來排的，這個汪兵是清楚的。汪兵這么高坐前面，其他矮個子坐后面，會看不到。所以請理解。”

家長一聽不行，立馬叫囂道：“你知道我是誰，在上坪這邊我是老大，我的小孩以前都是坐前排的，到你這里就不給面子了，你還想混嗎？”

沅鴻聽了心里極度不爽，以前在學校也是經常鍛煉，鯉魚打挺、烏龍絞柱等武術動作無師自通，能倒立走很遠，幾個簡單的武術動作也是祖傳的，雖然他父親不想學，但小時就告訴他幾個防身動作。

所以沅鴻也不怕他，年輕人的血性讓他也立即爆發。“這是學校，不是你上坪，你沒讀書，難怪如此，對著老師吼，你不要把你崽帶壞了。”

“你、你、你，不要以為我不敢打你。”家長也被氣壞了，社會上誰敢這么跟他講話。

“你有本事，你打咯，你以為你是誰，派出所就在附近，我同學在里邊，到時要他請你去坐坐？”看到家長被氣著了，沅鴻倒更不怕了，但也麻著膽子，究竟初入世，長這么大還沒打過架。

“好好，我不打你，我去找千主任，看你還敢不安排！”家長實在沒轍了，打又打不得，只好自己找臺階。

“你去找千主任，以后你崽讀書不要找我，你要千主任帶研究生，到他家里去讀，不要到我班來，你去，你有本事的，不要再來找我。”沅鴻霸氣的說道。

家長拉著汪兵氣沖沖的走了，汪兵耷拉著腦袋，一直悶不做聲。

沅鴻到教室打個轉，交代學生先自習，老師處理一個事就來。在五樓等著家長的再次返回。沅鴻清楚，千主任作為一個領導，清楚原委后肯定會主持公道的。

家長沒上來，千主任來了。沅鴻把事情的始末告訴了千主任。千主任講要是能照顧你就照顧一下，究竟是社會上的“二流子”。

沅鴻道，我怕他個鬼，他還敢打我？只要他動手，我要他趴下。千主任沒法，走了。沅鴻心里很懊惱，剛工作就惹上麻煩。

龍校長不知道是在下面聽到了什么，五樓的聲音全鎮街道都聽見，上來了解情況，安慰我沒事的。也不知是千主任改變了態度還是龍校長做了工作，家長帶著孩子上來了。

“沅老師，實在不好意思，我沒讀書的不知道禮數，沖撞老師了，還請老師莫怪。”家長低著頭，小聲道。

“你找千主任的，要他帶研究生嗎？還來找我干嘛!”沅鴻還是把自己的姿態擺足。你橫，我人一個我怕誰。

“請老師大人大量，不要計較我，位置不好調就算了，千主任說你是大學生有水平，拜托老師幫我教育好孩子。”家長很誠懇的說道。

沅鴻看到確實很誠懇，也軟下來了。“好吧，汪兵去教室吧。家長留一下。”

等汪兵走后，沅鴻對著家長語重心長的說道：“這是學校，是教書育人的地方，不是社會上，這里要講道理講公平，你這樣會促長了他的驕傲之心，老師的教育他一定聽不進。你只有配合老師服從老師，老師在他心中有地位，他才聽老師的，希望下次做好。也請放心，我是老師，不會計較剛才你的言語的。”

家長感激的離開了，留下一句話：“老師，在學校就拜托你了，出了學校有啥麻煩事，老師你找我，我一定幫你擺平。”“那就謝謝啦。”

沅鴻送走家長，趕到教室，把汪兵叫出來。很柔和的對他說：“汪兵，剛才你父親是對你的關心，老師能理解。但你爸究竟只是從你個人狀況出發，一個班級是個整體，如果你搞特殊化，每個人都如此想，班級就成比拼關系的地方，不公平，大家的心思就難以放在學習上。因此，也請理解老師的堅持。不過，你放心，我對你爸也很佩服，你爸想清了后還是很支持老師的，說明你爸很聰明，我跟你爸不打不相識，已經沒問題。你也不要再放在心上，更不要擔心老師另眼相待。好吧？”邊說邊摸摸汪兵的頭，汪兵看了老師一眼，低頭嗯了一聲。然后沅鴻讓他進了教室。

沅鴻按照昨天的想法，對班干部進行了選舉，伍松選為了班長。把自己造就擬定的班規和量化方案對學生進行了講讀。

晚上跟西紅玲在操場散步，西紅玲看看了四周，奏過頭來說：“龍海是劉老師的親戚，你位置今天沒有幫他換，剛才在我隔壁說你，被我聽到了。說你一個新來的，很屌，一個老師親戚換個位置你都不辦，看你以后在學校怎么混。聽說劉老師在這多年，附近的一些混混都熟悉，你要小心。”

“謝謝你，紅玲，這個劉老師，龍海這么高，坐前面，別的孩子怎么辦？沒關系，今天千主任地方的汪兵家長跟我炒了一架，也沒有換成，千主任可能也有意見，債多不愁。教育都無法公平，孩子從小就沾染一些社會習氣，我們不把它們教正，將來長歪了，風一刮就倒了。我不怕，沒事的。”紅玲接著問沅鴻的情況，后面迂回的問到了沅鴻沒有女朋友，似乎很興奮。

沅鴻還在剛才那問題情緒中沒有走出來，沒有發現。紅玲嘰嘰喳喳的說了很久，沅鴻說還沒備課就拜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