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夜晚總是格外冷些，川遙久華帶著她釀的酒去了花澗小棧。

十六種酒，他最喜歡的那種名喚相思。

剛入口時有些寡淡，越喝越醇厚，約莫三杯之后，甜的有些發膩，但那甜膩也只有一口，繼續喝，甜味驟失，變為一絲苦澀……

相思酒，每一口的感覺都不一樣，卻都能牽引心緒。

釀酒之初，她對相思之意理解尚淺，看著虞舟遙千滄烈他們，覺得相思全是苦澀，看著溫孤順云縹緲他們，又覺得相思是清甜的。

后來，她也有了相思之人，再看身邊人的相思。

是相伴時的甘甜，離別時的不舍，回首時的苦澀，重逢時的喜悅，還有懷念、遺憾、不悔……

終于，相思釀成酒，余味是清歡。

為了不讓她多喝，川遙久華非要用杯子，溫孤景月不情不愿的與他舉杯。

“華美人，你同我說說你小時候的故事吧，我只知道你十歲之前住在夜幽府，回京一年就去軍營歷練了，是不喜歡待在宮里嗎？還是皇上安排的？”

川遙久華飲下杯中的酒：“談不上喜不喜歡，只能說是無趣吧，皇兄倒也沒那么過分，是我自己要去。”

他在夜幽府也算無憂無慮，夜幽洛凜從來不強迫他去做什么，他想學便學，不想學便不學，可以出府去玩，也能整天待在屋里搗鼓東西。

只是他性子冷，也傲，對輕易能學會的東西不屑一顧，對別人的閑言碎語也忍不了，下手沒個輕重，很容易得罪人。

別人顧及他的身份不敢把他怎么樣，便讓家中小孩都不要同他玩，離他遠遠的。

夜幽洛凜一問，他們便聲淚俱下的貶低自己和孩子，把他高高舉起，說什么不敢不配之類的話，讓夜幽洛凜也無可奈何。

在蒼吾的七年，同他還算走得近的只有兩個人，夜幽星眠，宋鳴梧。

但夜幽星眠有很多東西要學，幾乎沒有什么閑暇，而宋鳴梧家在奉臨，能來的時候也少，多是逢年過節之際。

他也習慣了幾乎獨來獨往的日子，被接回宮里，突然熱鬧起來，幾個皇子嘰嘰喳喳很是鬧騰，他反倒覺得吵了。

他一個十來歲的小孩，不可能出宮建府，外家又遠，川遙久宸也不放心把他交給其他王爺照拂，就只能住在宮里，做什么都不方便。

偶然一次機會，他得知還有一個地方能去，不顧川遙久宸他們的勸阻，毅然決然的走上從軍之路。

溫孤景月順手把他的酒杯滿上，碰了一下：“唉，王爺就是王爺，與我等俗人不同，那么小就想著去參軍，保家衛國了。”

“我十歲的時候，還只知道緊緊捂著我母親給我造的身份，別被人發現呢，根本沒想過長大了要當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

川遙久華笑說：“也沒你想的那么偉大，我當時只是不想待在宮里罷了，若是皇兄一直把我留在蒼吾，或許我現在會跟段飛蹊一起混跡江湖。”

“畢竟，江湖也是一個很有趣的地方。”

溫孤景月笑說：“那也不錯，你若真去闖蕩江湖了，現在必然是個榜上有名的高手，會被辜凌軒提著劍去挑戰的那種。”

“那我們的相遇或許會晚一些，有可能是千滄凝歌和夜逢先認識的哦。”

川遙久華偏頭看她，眼里都是笑意：“這么篤定我們一定會相遇嗎？萬一那時我在江湖上有了心愛的姑娘呢？”

溫孤景月不以為然：“有就有唄，我也不是非得喜歡你。”

“你那么厲害，我也挺厲害的，相識不難，只是看緣分深淺罷了，你有其他心儀的姑娘，我自然也會遇到其他喜歡的兒郎。”

“若是你不介意，咱們還是能做個朋友的。”

川遙久華按住她準備倒酒的手，語氣認真：“可是，我只想喜歡你。”

她能輕描淡寫的說，沒了他還有別人，大不了做朋友，可他只想喜歡她，哪怕此時說的只是假設，是沒有發生的事。

他的目光認真卻又帶著一絲執拗，似乎還有點不高興。

溫孤景月抿唇一笑，湊到他面前。

“那萬一我有喜歡的人了呢？那個人也在我及笄之前就出現了，與我生死相許，兩情相悅，王爺要橫刀奪愛嗎？”

川遙久華伸手攬著她的腰，把她帶進懷里，幽冷的語氣在她耳邊響起。

“那我會殺了他，把你搶過來。”

溫熱的薄息噴灑在脖頸上，有種蛇吐信子的感覺，溫孤景月汗毛都豎起來了，嗷嗚一聲抱緊了他，腦袋埋在他懷里。

“你連編假話都不會嘛？應該說只要我幸福，你會祝福我們，這么兇，萬一把我嚇跑了怎么辦？”

她的語氣嬌嬌軟軟的，像是撒嬌。

川遙久華笑說：“可是我覺得小月牙只有同我在一起時最開心，說違心話可以，就怕小月牙當真了，去喜歡別人了。”

溫孤景月抬手去揉他的臉：“放心，華美人風華依舊，那些個歪瓜裂棗入不了我的眼。”

川遙久華沒阻止她的行為：“若是他日你看膩了，有了新歡，可會嫌我礙眼將我除了？”

“這叫什么話？”溫孤景月瞪著他：“我是那種喜新厭舊的人嗎？你這屬于污蔑了啊，必須同我道歉！”

“好吧。”川遙久華很干脆：“我錯了，不該胡說八道。”

看他能屈能伸，溫孤景月滿意了，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還是華美人最得我心。”

她拿開他的手，坐了回去，酒杯一擱，讓他給自己倒酒。

川遙久華乖乖倒了，繼續同她舉杯共飲。

不知不覺便已月上中天，屋外又下起了鵝毛大雪，除了值夜的人，已經沒有走動的身影了。

川遙久華拿來的酒也喝的差不多了，溫孤景月靠在他懷里睡的香甜，他就那樣望著外面的夜色坐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