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垂著腦袋，像是等著法官宣判死刑的囚犯，他死死地咬著自己的唇，紅著眼角，盡力不讓自己的眼淚掉下來。

他在等南瓊徹底清醒，然后趕他走。

清清瘦瘦的一個少年，現在蜷縮起身子，像是只無家可歸的小狗，可憐的樣子讓人心疼極了。

【天道大人！天道大人！】

三三在南瓊的神識里奏響了警鈴。

南瓊眨了眨眼，努力辨認著聲音的主人，“三三？”

【是我?！?

小兔子松了口氣，連忙用神器短暫的控制了南瓊的意識，讓她開口，“我們——”

少年沒有說什么，很懂事的退后一步，溫柔道，

“我沒關系的，南將軍快去吧，寧清希等著您呢?！?

“……抱歉?！?

*

青衣少年靜靜站著，單薄的身形染了些許荒涼。

妻主。

這一稱呼原來應是他喚的。

南瓊……妻主明明是他自己的。

萬物蔥綠茂盛，生氣蓬勃，然而少年那雙被長睫遮住的眼眸卻沉著郁色，滿目荒蕪，像是大火燎原后的蒼涼土壤，像是大海干涸后寸寸斷裂的生命脈絡。

寧惟息站了很久，身上單薄的衣衫帶了點夜里的涼，染得肌膚冰冷，身后傳來了淺淺的聲音。

右晚站在一邊，看著一向清冷的少年，如今露出失落又荒蕪的情緒，忍不住嗤笑。

“還等什么，等她回心轉意嗎？”

她目露嘲諷，看著少年的模樣竟然覺得心里有幾分暢快。

讓她一直求而不得的五皇子，如今也有對別人求而不得的時候。

“她不要你了?！?

右晚就站在一邊靜靜看著寧惟息，語速很慢，故意讓少年聽得清晰。

“南將軍親口跟我說的，她不要你了?！?

右晚哼笑一聲，淡淡的得意。

“她收下了我送的那群男人，并且和我解釋了那天刺我的緣由——怕我的行為太出格惹怒了女皇。你說……會不會我們成婚的時候，她還能過來送上祝福呢？”

我想有一瞬的怔愣，大腦蒼白過后，只余下右晚的那句話。

她不要你了。

她不要他了，還把他推給了別人。

身側有冷風掠過，揚起少年衣角，冰冷的風從胸口灌入，在心臟四處掠奪，呼嘯而過之后，只余下滿滿的尖銳疼痛。

少年呼吸變得極輕，胸口的每一次起伏都帶起密密麻麻的尖銳，他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眸光破碎，像碎了一地的殘骸，琥珀色的瞳孔有一瞬的蒼白，又漸漸沉出墨色。

冰涼的指尖顫了顫，玉佩從掌心滑落，掉在青石板上，帶起淺淺的水漬，天地上仿佛就只剩下沉沉的呼吸聲。

寧惟息在院里靜靜站著，指尖冰涼僵硬，少年突然想起，第一次見面時少女那樣清亮的目光，她望著自己，隔著一重重的喧囂，帶著不自知的歡喜。

她替自己解圍，還對自己彎起眼睛，像是安撫。

她想問自己會不會后悔拒絕成婚，對他的回答持縱容態度。

她夸自己好看，笑盈盈地彎著眼睛，看似戲謔調戲，目光卻干凈又清亮。

她被自己拒絕，一步步后退，紅著眼眶。寧惟息有些遲鈍地抬眼，感受著掌心的冰冷，茫然地想，她真的不要自己了啊。

不是一時的生氣，不是嘴硬卻心軟，她是真的，舍棄自己了。

寧惟息真的被舍棄了。

手里的玉佩反射著月亮的光，柔和冰冷的質地，是她第一次見面就送給他的禮物。

可那晚他扔掉了。

后來他親自找了十幾天才終于拿回屬于自己的寶貝。

可南瓊要成婚了。

她不是他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