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葉……”

“是。”言葉和我說話，永遠都是這樣認真。

我說：“我可以摸你的小年糕嗎？”

“唉——？！”言葉猛向后仰，一片波濤涌動。

“不行就算了。”我轉身，卻被言葉拉住。

“誠君，可，可以喲……”

我看著言葉，看了又看，看了很久。

她在我目光下羞怯地無處躲藏。

“因為我是誠君的女朋友……”言葉小聲說著，抓起我的手，往小年糕放去。

我稍微用力，將手放在她肩上，凝視她純潔的眼睛。

如春天之雪般易逝的，纖細細膩的可愛女孩。

她濕潤的大眼睛像冰冷清澈的鏡湖一般，能夠容納世界萬物，此刻卻只倒映著我一個人。

我驀然生出一種罪惡感。

我到底在說什么。

因為被世界拒絕就自暴自棄，然后無賴一樣將這種怒火發泄在言葉身上。

想著讓言葉生氣，說不定會和我分手。

真是有夠差勁的。

“我開玩笑的。”我收回手，微微一笑，“走吧，電車要來了。”

……

言葉如雪一般純潔。

世界春風一樣溫暖。

薄暮夕陽下迷亂的金色饋贈，我曾經想以此為題，以言葉為原型寫一部原創小說。

今天晚上，我重新審視寫出來的稿子。

才發現，在夕陽下，出現最多的……是風，不是雪。

一種難以想象的煩躁在心中奔涌。

我從來就不是什么大度溫柔的人。

反而時常嫌棄自己的懦弱和虛偽。

我一邊告訴自己不能埋怨世界，一邊又為她的絕情而生氣。

在這之前，當我有煩心事，我可以和世界說。她總會像春天的風一樣溫柔的環繞著我。

現在，我和她再也回不去了。

掏出手機，本想打開東方古國某小說網，卻不知怎地點開了通訊錄。

編輯和其他工作方面認識的人我存在另一個手機上，這部私人手機里，沒幾個人的信息。

一頁就能顯示完所有的聯系人。

我第一眼看到的是世界，又撇開眼神。

不知怎的，突然回憶起上次在世界打工的餐廳外遇到的那個女人的臉。

清浦舞。

她給我的感覺和言葉很像。

和我交流永遠都是那樣低聲下氣，溫柔又認真。

不同的是，言葉是因為性格太過軟弱，對誰都是慢聲細語。

清浦舞則是蘊含了無限溫情，像是在故意討好我。

我怎么會想起她呢？

她把我當成死去亡靈的替身，也是世界的仇人。

莫非我正是看中了她身上的“替身”“世界的仇人”這兩個屬性？

察覺那個罪孽的想法，我心中升起一股對自己的厭惡。

將手機隨手扔在書桌上，上床睡覺。

第二天，我沒有見到世界。

看著她空蕩的課桌，我垂下眼，等待上課。

班主任皆川茜在班會上，先說了世界因病請假的消息，接下來將剩下的時間用于抽簽。

決定校慶上本班經營項目“鬼怪與女仆餐廳”分工的抽簽。

臺前放著一個紙箱，里面裝著一堆寫著【女仆】和東西方各式各類妖怪名稱的紙條。

看著別的同學一個個走上去，抽簽后發出各種各樣的聲音，我用右手托著下巴，食指輕輕敲擊自己的腮幫：世界她是因為我才生病的嗎……

一個我看著很眼熟的同學走上講臺。

是那個和我搭手的黃毛長臉男。

黃毛站在紙箱前，扭了扭身子，矯揉造作地尖聲說道：“人家要上了哦～萬一抽到【女仆】怎么辦？哎呀，腿毛該怎么處理呢～？”

這搞怪地語氣引起了一陣哄笑。

怪惡心的。

我不知是不是因為世界的事，讓內心煩躁的我看什么都覺得不爽。我只覺得他惡心。

除我以外，站在抽獎箱旁邊的班長清浦剎那也是面無表情。

黃毛抽出屬于自己的簽，展開，歪著頭看了一會兒：“KAWADOU是什么？”

旁邊的清浦剎那說道：“沒有KAWADOU這種妖怪。”

“可是你看……”

清浦剎那接過紙條，看了一眼，說道：“這兩個字讀‘河童’。”

“河童？原來河童寫作漢字是這兩個字。”黃毛摸了摸下巴。

清浦剎那點頭：“對，你演河童。”

“我演河童？！”黃毛驚叫一聲。

一想到這家伙渾身涂得綠油油，背著個龜殼，頭頂禿瓢的猥瑣形象，班上再度大笑出聲。

我也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黃毛之后是我。

我上前，將手伸進紙箱的時候，我注意到旁邊的清浦剎那張了張嘴，似乎想對我說什么。

但直到我將簽紙拿出來，也沒聽見清浦剎那的聲音。

捏著紙條，我突然想到，萬一我也抽到什么古怪的妖怪，甚至是女仆怎么辦？

算了，只要奇怪的人夠多，我就不會顯得奇怪。

我展開一看：【德古拉】。

德古拉？

那個有穿刺公稱號的著名吸血鬼？

“很適合你。”清浦剎那的聲音小到只有我能聽見。

這是什么意思？

是說我這陰沉的性格，就像吸血鬼一樣？

我有些驚訝，向她點點頭，走回座位。

……

“德古拉？好像很有趣，真期待誠君的吸血鬼裝扮。”

午休時言葉聽說了這件事，捂嘴輕笑了起來。

我有些無奈，一聽就覺得很麻煩，更別說我又是那種不適合化妝的人。

“對了，誠君，那西園寺同學呢？”

“世界她生病沒來。”

“啊？希望不會太嚴重……”言葉說：“也不知道西園寺同學會扮演什么。”

“她有在餐廳打工的經歷，一開始就被定為‘女仆’了。”

“哦。”言葉不知怎的，輕快的笑聲慢慢消失。

過了一會兒，言葉小聲叫了我一句，“誠君。”

“嗯。”

“今天星期五，這個周六……”

“我有時間。”

“你，可以來我家玩嗎？”

突然收到言葉這樣略顯大膽地邀請，我不禁看了她一眼。

言葉很快臉紅了，“我和家里人說了我們在交往的事，他們都沒有反對……倒是我妹妹一直纏著我，說想見你一面。”

妹妹啊……我在心里嘆了口氣。

我并不擅長應對小孩子，也不喜歡小孩子。

但對方是言葉的妹妹。

“我知道了。”我點頭，“明天我會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