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世界臉色蒼白地回來，將那張醫院打胎的繳費通知單遞給我。

我沒有看，只是緊緊抱住世界，心中充滿了對她的憐惜和自責。

但我并不后悔。

這個孩子不該來到世上。

……

遞交了結婚登記表后，世界在傳統的和式婚禮還是西洋婚禮間猶豫不決。

“唔，怎么辦呢，好想穿婚紗，可是白無垢也不錯……”世界嘴唇翹起，像貓嘴一樣可愛。

“那要不辦兩次怎么樣？”我說，“我們先舉辦西洋式婚禮，等阿姨回來，再補上和式婚禮。”

“親愛的，都聽你的。”世界伸手摟住我的脖子。

這場婚禮，對于我來說只是為了讓世界安心，對于世界來說只是為了讓她體驗婚紗，更別說以后還會有一場傳統婚禮，所以只是簡單的邀請了世界的朋友。

從開始籌備到在教堂里親吻世界，花了半個月時間。

直到婚禮結束后，結婚證才辦下來。我抿了抿嘴，在心里吐槽了霓虹公務員的速度。

因為我還沒滿20歲，不能單獨開戶口，世界的戶籍是掛在伊藤萌子下。

世界的名字也從“西園寺世界”改為了“伊藤世界”。

……

落日點染了沒有葉片的樹枝，給萬物抹上金黃。遠遠地傳來海浪拍打礁石的聲音。

溫柔的海風透過車窗。

察覺到這絲涼意，我扭頭，看見遠方海浪破碎的礁石周圍，環繞著淡淡的彩虹。

我和世界坐在BMW后座上，進行我們的新婚旅行。

“阿誠，你看見了嗎？”

世界伸手轉向窗外，遙遠的海濱：“那里有彩虹！”

我看著世界眼中倒映著淡淡的風景，微笑點頭，“很美。”

“你都沒回頭。”世界嘟起嘴。

世界今天特地化了淡妝，淡雅秀致，初為人婦的她穿著典雅的素白和服，原本披散的棕色及肩發也整齊地扎好，露出潔白光滑的脖頸。柔和的布料襯著她雪白的肌膚，顯現出夢幻的美。我聞到世界秀發上散發的紫羅蘭的清香。

我看著她，可愛的世界，心中蕩漾著渺小而又確切存在的幸福感和滿足感。

車子在我們今晚預備下榻的酒店停下。

在門口等候的女侍一邊開車門，一邊說道：“伊藤太太，請。”

世界沒有反應。

我拍了拍她光滑潔白的右手手背，小聲在她耳邊提醒：“伊藤太太。”

被人第一次這樣稱呼的世界回過神，連忙對女侍說：“我是！”

世界回頭看了我一眼，我點頭，她不再遲疑，伸手抓住女侍的手，在女侍的攙扶下下了車。

我從另一邊下車。

換好鞋，我牽著世界的手，踏入夢幻之境。

……

夜晚，我站在陽臺上，聽著遠方潮水重復奔來又退去。世界在我懷里。

“這段時間你胖了呢。”我說。

世界突然抬頭，表情一僵。看向我的眼神莫名。

“怎么了？”我伸手，貼在世界柔嫩地臉上，輕輕揉動。

“呀！”世界捂住臉，“阿誠你真是的，女孩子的體重這種話，怎么能直說？怪不好意思的。”

我微微一笑，將手分別放在世界柔軟又美麗的小年糕和腰上，“我倒覺得很可愛，女孩子太瘦也不好……”

世界圓圓的肩膀也很嬌嫩。

我的心里升起一陣溫馨和平靜。

突然感覺額頭一涼，我抬起頭，在燈光照射范圍內，空中漂浮著雪白厚重的柳絮，朦朧中閃爍著銀光。

“下雪了啊。”世界將雙掌攤開，看著飄揚的“柳絮”落到手中，飛快融化。

我將手放在她肩頭，“我們回房間吧，著涼就不好了。”

我們回榊野的時候，地上已經被雪覆蓋。

今年的圣誕，雪下的比以往都大。

圣誕節這天，不知為何，世界格外興奮，準備要好好張羅一桌大餐：“哼哼，阿誠，你就拭目以待吧！”

“嗯嗯。”我點頭。看著走在我身邊的世界，她身穿粉色棉襖，腳步輕快，語氣輕靈。

這種少女獨有的神情，讓我覺得她似乎比以往都更加可愛，讓我嘴角不由自主往上揚。

我拉著世界的手，準備去超市采購食材。

“你看那個人，這么冷的天……”

“噓，我們走吧……”

路過兩個年輕女生小聲嘀咕，似乎在對誰指指點點。

我和世界順著她們的目光探去。

我看見噴泉池邊上，坐著一個黑色長發及腰的少女。

她的皮膚比雪更白。

即使是在下雪的圣誕日，依舊穿著水手服百褶裙。

她低下頭，將雙手合攏，放在嘴前，似乎在說些什么。

我看見她散亂的黑色發絲下，蒼白精致的臉——言葉。

我臉上笑容消失，面無表情，轉頭對世界說：“走吧，我們繞開。”

“阿誠，”世界卻拉住我的袖子，她低著頭，聲音很小，卻近乎于悲凄，“不要這樣冷漠，你這樣讓我好害怕……”

我低下頭，淡淡道：“那你去吧。”

我站在原地，看著世界走近言葉。

言葉愣愣地坐在噴泉邊，對著手里捧著的東西說話。世界走到她面前也沒有抬頭。

直到世界說了些什么，言葉才猛地抬頭，看向我，眼中帶著不可思議的焦急和驚喜。

“誠，誠君！”言葉小跑到我面前。

我這才看清，言葉手里一直捧著的，是我送給她的發飾。

“你終于來了，我等了你好久。”言葉瞇起眼，歪頭，微微一笑。

我點頭：“你好啊。好久不見。”

“誠君，世界，午休……”

“什么？”

“午休我等了你們好久，你們怎么不來呢，我做了很多便當，還有誠君喜歡的檸檬茶……”

“下次吧，”我說：“下次有機會，我們再一起聚餐。”

“嗯嗯！”言葉連忙點頭，柔順的黑色長發飄起，打在我臉頰上。

“就選在我和世界的婚禮吧。言葉。”

“唉？”

言葉還想說什么，我已經拉著世界走了。

世界一言不發，低著頭，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我和言葉已經分手了。”我說。

“不是這個！”世界抬頭，聲音又低了下去，“不是這個……算了。”

圣誕夜，雪下的更大了。

世界接到了遠在歐洲的媽媽打來的電話。

“阿誠，來和媽媽說幾句話吧。”世界聊了幾句后，把她的粉色小手機遞給我。

我接過，恭敬地問了一聲好。

畢竟是丈母娘。

“哎呀！”世界突然站起身，向廚房奔去：“我的湯！”

我看著她慌亂的背影。

這家伙……

不是說要讓我拭目以待嗎，要是搞砸了，世界今晚上的表情肯定很有趣吧……

“阿誠，阿誠……”

聽到手機里世界媽媽的聲音，我連忙應聲：“我在。”

世界的媽媽問：“要和剎那聊幾句嗎，這孩子就在我身邊，我記得你和她好像是同班同學。”

世界的媽媽完全不知道我和剎那曾經發生的事。

我心里一陣抖，可還是拒絕了。

我已經決定了，以后只會愛世界一個人。

掛斷電話，我坐在沙發上。突然感到一種迷茫。

廚房里傳來乒乒乓乓的聲音將我驚醒，我扭頭，看向墻壁。

在這堵墻背后，就存在著我最愛的人。

只是聽著這聲音，就讓我生起一種滿足感。

別多想了，我站起身，準備去幫忙。

就在這時，世界的手機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剎那的通話記錄？”

世界竟然和剎那一直有聯系？

她怎么沒和我說？

我抿了抿嘴。

雖然知道這樣不好，可我還是忍不住，繼續往下翻。

隨著時間推移，一個我無數次想要遺忘的名字忽然撞進我的視線——清浦舞。

世界和舞說過什么？

時間是11月2日。

她們有過通訊的第2天，多日不見的舞來找我，也正是與我見面后，舞一個人走進了湖里。

我與舞的最后一面，舞曾在浴缸里撫摸著小腹。

而那時世界檢測出懷孕了。

難道……

我的呼吸突然停滯，臉色變得很難看。

我聽到世界靠近的腳步聲。

“你和舞說了什么？”

“阿誠，來幫我端菜……”

世界風鈴一樣清脆地聲音和歡快地腳步突然消失。

她站住，面無表情，“你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