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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跋涉詩社”的社員每人每周要交一篇詩稿,這可把錢愛書給難住了,往往要李紅豆今天催明天討才能勉強湊出那么幾句來充充數(shù)。李紅豆很不滿意,責(zé)怪錢愛書不上心。錢愛書覺得很委屈,寫詩不是想寫好就能寫好的,不然那“詩人”這個詞恐怕就沒什么意義了。

“你有什么詩集可以借給我看嗎?”錢愛書決定多看看,再動手。

“有啊,我家有的是詩集,你說你想看誰的詩吧?”

“我也不知道看誰的好,你推薦幾本給我吧。”

“讓我想想,莎士比亞,泰戈爾……”李紅豆掰著手指,微微側(cè)頭“我最喜歡的詩人是普希金,我很認(rèn)真地讀過他的每一首詩。”

“哦,是嗎?真這么喜歡他。”

“我將永遠(yuǎn)被人民所喜愛,因為我用詩的豎琴喚起了那善良的感情……”

錢愛書笑瞇瞇的看著李紅豆讀詩的樣子。很多時候錢愛書都會拿小寶跟李紅豆比較。小寶就像刻在石板上的畫像,那幅用刀都難以刮得毫無痕跡的模樣,永遠(yuǎn)不會改變。可是李紅豆,她在錢愛書腦海中的畫像每天都會有一些改變,有時多點,有時少點。偶爾,還會有那么一丁點驚喜。

錢愛書加入“跋涉詩社”半年后,他淘空了腦子才想出來一首詩,比做十張數(shù)學(xué)試卷還要累。

這次錢愛書提前把詩交給李紅豆。李紅豆很高興:“老哥,覺悟了?主動了?”

李紅豆打開錢愛書七折八疊的那張稿紙,邊看邊讀:

“《城堡》,錢愛書

追憶童年的時候,我有一串鑰匙

多少次,我把它別在書包帶上

希望它能像風(fēng)鈴一樣的歌聲清脆

兄弟們給了它諸多的鼓勵

也有兄弟為它伴奏、呼合

姐妹們靈氣的裙邊擺動起來

飄逸著風(fēng)的聲音、合唱

很多年過去后的今天

別在書包帶上的鑰匙,生了繡

把一片藍(lán)天都混污濁了

只剩下一個長發(fā)的男孩,拖著疲軟的雙腿

在污濁的天空下的那片黃草地

在一座古老的城堡外徘徊。”

“我可是絞盡腦汁了,怎么樣?”錢愛書急切的問。

“你寫的?”李紅豆揚著頭看著錢愛書問。

“當(dāng)然是我寫的了?你以為寫出這種東西來我很驕傲么?”

“你也別這么悲觀。”李紅豆說,“比前幾次的好多了,不說這個了,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什么問題?”

“你喜歡聽古典音樂么?”

“喜歡啊。二胡、簫、古箏啊都挺喜歡的。《梅花三弄》”

“那也算是古典音樂啊?我喜歡肖邦。”李紅豆一臉的自豪。

“我不喜歡外國人。”錢愛書說。

“外國人怎么了?你聽了國外的古典音樂沒準(zhǔn)會覺得更好呢。”

“我這個人很固執(zhí),又很老土,可能很難改變。”

“跟你說這么多廢話。”李紅豆從書包拿出一本雜志,翻開指給錢愛書看,“詩歌大賽,《黃河詩刊》舉辦的,謝老師想組織大伙參賽。”

“詩歌大賽,這關(guān)我什么事?”錢愛書訕訕地說,“我的這種冒牌詩還敢拿出去?”

“怎么這么沒信心呢?”李紅豆搖搖手指頭,“我看你有很大進(jìn)步哦。”

“你很有信心啰。”錢愛書笑了笑,“我不一樣,不過沒關(guān)系,詩社有你嘛。”

“人多力量大嘛。謝老師說了,‘跋涉詩社’集體參加。”

“團體參賽不要邀請信么?”

“那容易,有謝老師在呢。”

“謝老師?人家會邀請我們?”錢愛書有點懷疑,“這個《黃河詩刊》什么級別的雜志?”

“當(dāng)然可以代表中國詩歌的權(quán)威了。”

“什么?”錢愛書差點暈過去,“那我們……”

“看把你嚇的,土包子!”李紅豆再次把雜志上的征稿啟事指給錢愛書看,“針對中學(xué)生的,‘春蕾杯’——鼓勵新人參賽,看明白了嗎?”

“可是我們也只是初中生啊。”

“真拿你沒辦法,算了,不跟你這么無聊了。”李紅豆把那本《黃河詩刊》收進(jìn)書包里,“老哥,你真對詩沒有興趣?進(jìn)詩社就為了捧我的場?”

“看詩的興趣還是有的,至于寫詩嘛,這不單單是興趣的問題。”錢愛書想了好久才回答。

“我覺得你蠻有寫詩的潛質(zhì)的嘛,你要是不寫詩真是浪費了。”

“你不去算命也是浪費了。”

過了幾天,范巖找錢愛書,說想加入詩社,又怕李紅豆不同意,所以請錢愛書說說好話。

錢愛書問范巖,怎么突然想加入詩社了?

范巖一開始支支吾吾,最后他說,“最近不是有個大賽嗎?我想?yún)⒓影。鋵嵨覐男【秃軔墼姼璧模皇俏疑畈夭宦读T了。呵呵。”范巖說著說著,自己都覺得臉紅了。

“你騙你自己去吧。”

“呵呵,呵呵。”范巖又不好意思地笑。

正說著,李紅豆走進(jìn)教室,看見錢愛書在跟范巖說著話,連錢愛書也懶得搭理了。范巖見了,很識趣回到自己座位上。

“他跟你說入社的事?”李紅豆問錢愛書。

“是啊,你怎么知道?”

“真是沒出息,這點小事也不敢自己出面。”李紅豆在紙上寫了幾個字,推給錢愛書看,上面寫著:“你不要跟他同流合污,否則我不理你了。”

范巖就坐在后面,見李紅豆寫了張條子給錢愛書,想知道寫的是什么,就伸長了脖子往前面偷看,正好看到了,頓時脖子僵在那縮不回去。

“你干什么?怎么這么沒教養(yǎng)?”李紅豆一點也不是開玩笑的語氣。

“看看,就看看……”范巖尷尬極了。

“我讓你看了嗎?”李紅豆得理不饒人。

范巖本就是個傲慢的人,哪里受得起這種氣,立即跟李紅豆罵上了:“你別得寸進(jìn)尺!”

“我得寸進(jìn)尺你怎么辦?我就是這個樣子,總比你沒教養(yǎng)的好。”

范巖的臉氣青了,手指著李紅豆的鼻子,一副見人就想揍的模樣。

“你敢再說,我就,我就……”

“你就什么?打人?你這敗類,我還會怕你?”

李紅豆一點面子也沒給范巖留。范巖氣得手指發(fā)抖。

“怎么?不敢吧。不敢就別裝得那么辛苦了。”李紅豆離座站起來,越罵越起勁。

“你!”范巖氣急了,忍不住手,推了李紅豆一把,李紅豆沒留神被范巖推得坐倒在桌子底下,倒下的同時雙手碰到課桌上的書本和筆。桌上的東西全被掃翻在地上。

“你!”李紅豆羞得滿臉通紅,拾起地上的一支圓珠筆,爬起來就朝范巖刺過去。大家都嚇呆了,范巖來不及有太多反應(yīng),手掌只是本能的朝李紅豆頭上扇過去。

“啊喲!”

范巖和李紅豆同時尖叫。李紅豆的筆戳在范巖的手臂上,范巖一巴掌扇在李紅豆的臉上。

結(jié)果都在兩人意料之外,兩人大眼瞪小眼站在那,竟然誰也沒有再說什么。

接下來的幾節(jié)課倒也相安無事,沒再有戰(zhàn)事發(fā)生。范巖總是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上課的時候也不像以前,有事沒事的總愛插幾句,只安安靜靜的閉著嘴。

“李紅豆,你今天可嚇?biāo)廊肆恕!毕挛缟险n的時候,錢愛書跟李紅豆說。

“他還打了我呢,你怎么就沒看見?就會說我!”

“那是你先動手的啊,人家不過拿手擋。”

“那我又是故意的了?誰叫他那么笨,躲都不會。”

“你總是有說不完的理。”錢愛書推推李紅豆,讓她回頭看看范巖的樣子,范巖趴在桌面上,雙手分別向兩側(cè)伸出,伸得老長。

李紅豆看了忍不住要笑出聲來,“把耳朵再耷拉下來就更像了。”

“像什么啊,你別來煩我,我不想理你。”范巖沒好氣的說。

“像狗啊。”李紅豆繼續(xù)刺范巖。

“你就用力罵吧,我不在乎。”這次范巖越說越鎮(zhèn)定,頭也沒有抬起來。

“是嗎?是你自己說不在乎的哦,別怨我啊。”

“你說不說是你自己的事,我當(dāng)你在放屁。”

“你不是很想加入‘跋涉詩社’嗎。自己心虛不敢跟我說,還讓我哥說,好吧,看在今天扮狗扮得這么像的份上,我就發(fā)發(fā)慈悲吧,啊喲!可憐巴巴的,真可憐啊。”李紅豆大有不氣瘋范巖不罷休的架勢。

“你錯了,我加入詩社是想看你在詩社是怎么出丑的,聽人說,有人扮猴子扮的極像,只怕比我扮狗扮得更逼真呢。真想開開眼界啊。”

“那你恐怕要失望了,詩社里沒人會扮猴子,不過我可以考慮引進(jìn)一條狗進(jìn)去,又怕他吃多了屎嘴巴不干凈,影響大家的情緒啊。”

“你!”范巖終于按耐不住,抬起頭來瞪著李紅豆,“你嘴巴干凈點!”

“怎么!狂性發(fā)作想咬人?”李紅豆沒把范巖放在眼里,“別裝模作樣了,嚇得了別人,嚇不到我李紅豆。”

本來錢愛書看他倆的樣子,以為有和好的跡象,卻不料越來越糟糕。

“你們倆別鬧了,吵來吵去的像什么樣子。”

“你閉嘴!”范巖和李紅豆異口同聲。

“吵個夠吧。”錢愛書心里有點不是滋味,李紅豆和范巖沒完沒了的抬杠,聽得錢愛書心里煩躁的緊。于是他走出教室,一個人去操場上走了幾圈。

江北中學(xué)的校園很小,看起來就像一個四四方方的火柴盒,呆在里面時間長了誰都會覺得悶。

不知怎么回事,走著走著就走到阮老師的辦公室前。阮老師正在辦公室里批改作業(yè),錢愛書不想打擾阮老師,貓著腰從窗前走過去,卻被阮老師不經(jīng)意的一抬頭發(fā)現(xiàn)了。

“錢愛書。”阮老師叫住錢愛書。

“阮老師。”錢愛書趕緊轉(zhuǎn)過身來,恭恭敬敬的站著。

“怎么,有事么?”阮老師看錢愛書的樣子怪怪的。

“沒事,教室里悶得很,出來透透氣。”

“這樣。進(jìn)來坐坐吧。”阮老師站起來,“進(jìn)來,坐。”

阮老師從桌子下面拉出一把椅子來讓錢愛書坐下。

“聽說你也加入‘跋涉詩社’了,怎么樣?能寫出詩來么?”阮老師笑瞇瞇的看著錢愛書。

“湊合著吧,每周一篇的詩稿都是積牙膏擠出來的。”

“是嗎?能擠出來也算不錯了,繼續(xù)努力。”

“那無所謂,反正我也只是圖個消遣。”

“那也是,還是不要誤了學(xué)業(yè)的好,對你我最放心了。”

錢愛書的臉就刷地紅了。

跟阮老師聊了會天,錢愛書就回教室去了。幸好,回到教室,李紅豆和范巖已經(jīng)停息干戈。李紅豆趴在桌子上睡著了,范巖不在教室里。

奇怪的是,整個下午的課,范巖都沒有出現(xiàn)。錢愛書問坐在他背后的那位同學(xué)范巖哪里去了,那同學(xué)朝李紅豆努努嘴,沒有說話。錢愛書也就明白了。

看得出來,李紅豆心里也很不痛快。下午上了三節(jié)課,李紅豆就三節(jié)課都趴在桌上,連頭也沒抬起過。晚飯后,教室里沒人,“你不是很看得開的么?”錢愛書小心翼翼的問李紅豆。

李紅豆仍舊沒出聲。

錢愛書看著不放心,推推李紅豆說:“你今天怎么了,從沒見你這么沉默過。”

“哥,我跟范巖前世是不是有仇?”

“你問我?我問你差不多。”

“哎,我真是命苦啊。”李紅豆一臉的悲切。

“你們就不能彼此少說兩句,讓讓對方?”

“沒那么偉大。”

“這樣我也沒話說了,總之不要太傷對方自尊了。”

“盡量吧。”說完這話李紅豆就走了,本來錢愛書還想再說幾句都來不及。

受了李紅豆和范巖的影響,錢愛書心里也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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