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不宜遲，趁著當巽慢慢爬起來的工夫，女殺手跳上了車，手剛碰到門板上，一股漆黑元力就漾了出來，她手宛若被沸水燙了，倏地縮回。

而那漆黑元力透過門板，凝成實質，直撞在她心口。

“噗——”女殺手從馬背上倒跌摔飛，撒下一蓬鮮血。

驚得馬兒揚蹄亂踏，險些失控。

“果然，帝位！”女殺手半跪于地，蒙面的黑巾已經濕透，糊在了臉上。

“望你記住這個教訓，好自為之。”白無絕的聲音從車內冷冰冰地傳出。

她答應了殺手頭子交給林沐處置，而她本身也不打算殺人，只將其擊傷。

“撤！”女殺手喊道。

這時，雷劍的馬車跟到，他早就聽見這邊的打斗聲了，扒著車門大叫：“快去幫忙，一個都不許放過！”

“是！”他的守護武者們應道。

只可惜來晚一步，殺手撤的更快。

“不如不來。”林沐沒有好臉色地收起武器。

“本少門主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多么難能可貴的品質，你不知感恩就算了，還說風涼話，這是你家二小姐教的？還是亡旗教的？”雷劍過來，針鋒相對地道。

林沐：“你！”

“今晚不走夜路了，天亮再出發。”白無絕在車里道。

“我去撿柴生火。”林沐狠瞪雷劍兩眼，忙去了。

“本少門主準備酒水餐食。”雷劍自然也愿出力，他曾在連碧森林歷練過，吃的喝的用的，隨身攜帶，甚是奢華。

白無絕下了車，夜里冷，她身上又披了黑袍子。

“二小姐，你來看看。”當巽低聲喚她。

當巽的站姿有些奇怪，曲著膝，抖著腿，好像還沒從橫叉的痛處中緩過勁來，但他神色滿是凝重，與平時判若兩人。

“怎么了？”白無絕自知有事，上前問道。

“這血……”當巽用手指抹了一點落在馬背上的女殺手吐的血，湊到白無絕鼻前，叫她聞聞。

血的腥味而已，白無絕并未聞出什么蹊蹺，只是當巽斷不敢跟她鬧玩笑，所以她又仔細反復嗅聞了幾遍。

終于驚聲：“蝠族妖血！”

“怪不得她腿傷好的這么快，竟自甘墮落，服食了天賦為增益的蝠妖之血。”當巽擦凈手指，俊秀臉上一掃天真，竟有幾分老練，“蝠妖族姓薄奚，族群龐大，傲睨自若，他們的血對人類具有很強的增益效果，但人體嬌弱，扛不住妖血腐蝕，最后只會落個寸寸腐壞的下場，何苦來哉。”

“一日不到，她又重來夜襲，原是覺得有了依仗。”白無絕攏了攏黑袍子。

又是蝠族妖血。

女殺手背后的“殿下”，是大殿墨連野的可能性無限增長了。

從始至終，與蝠族千絲萬縷的只有大殿墨連野和他的母族謝家，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謝家的主心骨如今都還在，色誘墨千痕以及城門放妖襲擊何家的事都敢做，還有什么干不出來的？

話說逍楊道截殺那次，女殺手買了亡旗黑榜殺她，彼時，她非常肯定林沐不會跟謝家買賣，而墨連野恐也深知此點，所以特派了這女殺手跟林沐接洽？

正想著，當巽道：“日間您跟那個叫做馮濯的殺手對招，真實武力已然露出馬腳，女殺手果決敏銳，定然生疑，若無蝠妖血，她豈敢短時之內卷土重來？只可惜，心術不正，旁門左道，到底不得善終。”

白無絕目光落他臉上，好好看了他幾眼。

“我我……說錯話了嗎？”當巽不由得心里發毛。

“頭頭是道，說得很好。”

“那您干嘛這樣看我？”

“別緊張。”白無絕眸色從深暗中浮出幾許光亮，“我只是覺得你這樣，才有點三千年大妖的樣子。”

當巽惶恐躬身：“愧不敢當。”

“白無絕，過來坐。”雷劍這時招呼道。

他鋪了席子，擺了榻桌，幾碟點心和醬肉，還溫了一壺上好佳釀，手指縫里夾了兩只紫光盈盈的不菲酒杯，風度翩翩地恭請白無絕入座。

這片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荒野之地，雷劍衣衫華貴，身姿挺拔，以往瞧來不可一世的自大，此時竟化為一身自信，與他烏陽門少主的身份相契起來。

眼前場景，與連碧森林初次相遇時簡直一模一樣。

“霜寒露重，飲一杯如何？這沁冰燒，是歸心館特釀，常常售罄，若不提前預定，一般買不到哦。”雷劍搖了搖指間的酒杯，笑道。

這話，也與當初大同小異。

只不過，彼時的雷劍并不像現在這般順眼。

白無絕走過來，冷聲道：“雷少門主，我已經答應了幫你結交白玄，你還黏著我做什么？”

“我都叫你名字了，你怎么還叫我少門主？”雷劍道，“我這不閑著沒事干，打算去平獄城玩玩，聽說你要在平獄城開建天字分號，巧了，我跟你一路。”

“最好不要一路，剛才的殺手你沒瞧見嗎？我身邊危險重重，你離我遠點。”白無絕疏離道。

“那些危險有你危險嗎？”

“嗯？”

“最危險的就是你啦，你看看你干的那些個好事……唉算了算了，我連你都不怕，還怕區區幾個殺手？”雷劍早就認命了。

白無絕：“……”

“別愣著了，過來坐，酒溫好了。”雷劍熱誠道。

“我不沾酒。”盛情難卻，但白無絕拒酒。

“不沾不沾。”雷劍給她把酒杯換成茶杯，“女子不沾酒是好事，你喝茶。”

“多謝。”白無絕道，“雷少門主，不介意當巽和林沐一起坐吧？”

雷劍望向抱了枯葉樹枝回來的林沐，又望望當巽，笑道：“完全不介意，愛護下人，這我得向你學習。”

“他們不是下人，是我的同伴。”白無絕道。

“慚愧慚愧，這個我更得向你學習了。”雷劍朝自己的守護武者們擺擺手，“你們也坐下，餓了吃點，渴了喝點，輪流當值，交替休息。”

“是！”

他們人多，也不敢失了尊卑，便在不遠不近的地方另起爐灶，常年餐風宿露，每個人的印跡晶環里都會備些餐食和炭木之類。

林沐其實也有，只是方才厭煩雷劍，才借口撿柴，一去一回，心態本來平穩不少，但一看見雷劍這個人，宿命里的敵對情緒又不安分起來。

未免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她跟那幾名守護武者坐在了一起，默默地拿枯葉干枝添火。

豈料，某家伙惹不起，也躲不起。

雷劍揚聲喊她：“林妹妹，過來啊。”

“咔”，林沐手里的樹枝斷了。

啊，這家伙當初一見面就“妹妹、小妞”的，后來“賤女人、死丫頭”，從沒有一個正經稱呼！

“林沐，來，這里，這里。”當巽這個不諳人情世故的，居然也搖手喊她。

林沐又折斷了一根樹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