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后。

寅時剛過，群臣便陸陸續續來到承德殿外。

“王都尉早啊...”

“陳大人，昨晚睡得可好...”

同僚見面，簡單問候后，便三三兩兩的進入殿中，在各自位置站定，有說有笑。

原本根據大乾律法，文武百官入承德殿后，禁止喧嘩，禁止商討政事。

但眼下，已無官員遵守這些律令。

反正，陛下也不會上朝...甚至就連陛下的近侍方從，都不會出現在朝堂上，問群臣一句可有大事上奏。

至今為止，他們每次上朝，都是向杜宰執匯報地方政事，若是有大事需要處理，也會直接上報三司。

據說，三司之事，都會經由陛下親自過目...但群臣對此都是不屑一顧，沒有任何一人相信。

今日，群臣來到殿中后。

果然見又是杜宰執主持早朝。

“咦，陳大人，你看，宰執今日怎么帶了個人上朝？”

“這人，有些面熟，是我等同僚嗎？”

“別說，這人在下還真見過，原是尚書省的一個錄事，不知為何，被陛下也派去太上皇那里了。”

“哦，原來只是個八品啊，估摸著是陛下派去幫宰執打雜的吧。”

“...”

在眾人注視下，杜之守越過群臣，走到文臣最前的位置，秦檜跟在他身后，由于身份特殊，并未站在杜之守身邊，而是選擇走向懸柱一側。

群臣到齊后。

有官員率先發問:“杜宰執，上個月下官稟告江南織造與地方商戶，互通一事，不知朝廷處理如何了。”

隨后，陸陸續續有官員走上前。

“還有今年科舉，共錄進士七十二人，我吏部已經人員名單呈給三司。”

“再過半月，便是祖祭之日，祭禮用度，已呈交戶部，請宰執過目...”

“...”

早朝剛開始，各個大小官員便向杜之守拋出一大堆問題。

這些，本來是該有六部提出，然后在朝堂上，由宰執提出意見，最后由皇帝定奪。

但這些人，自然而然的忽略了最關鍵的環節。

直接讓杜之守做決定。

“會之，代我給同僚們解答一二。”

杜之守笑著看向老實巴交站在懸柱旁的秦檜。

與秦檜在后宮相處兩天，杜之守發現，秦檜對政事的見地極為敏銳，辦事極為麻利，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就比如六部所提的問題，三司在前天就已經派人送到后宮，他親眼看過，也把這些給秦檜看過，詢問過他的意見。

沒想到，當時秦檜字字珠璣，對每一件政事都的處理，都極為妥當，甚至比起他這個當朝宰執，也絲毫不落下風。

假以時日，必定是輔佐圣上的賢臣。

起初，還以為秦檜是陛下派來的細作。

可兩日相處下來，秦檜謹言慎行，且眼線稟告說，秦檜每日除去照顧太上皇，幾乎不出院門。

若是陛下真的對他這個宰執有疑心，想要做些什么...

換作他是陛下，一定大力提拔秦檜，與自己分庭抗爭。

可陛下沒這么做。

那只能說明...陛下根本不知道秦檜此人，究竟有多么擅于政事！

杜之守此刻把秦檜推到群臣面前，也是想讓他露露臉，給他一次表現自己的機會。

以后，他必定感恩戴德，在大事成后，全力輔佐自己。

“喏！”

秦檜拱手行禮。

“下官以為，江南織造局與當地商戶互通一事，當是兩全其美，但其中，也有弊處...

江南織造官員多為當地郡縣選拔而出，其過程中，免不了和各大商賈有暗地往來，未來也會有貪污受賄之舉。

若朝廷應允，須得將織造局大小官員悉數調離，由戶部直接委派其他官員上任...”

“至于科舉一事，七十二名進士及第，若是地方官員職業不足，當進京入翰林院，或是儒學院。”

“...”

秦檜侃侃而談。

不多時，便將寫著玩問題悉數解答。

六部官員起初還不屑一顧，但聽完他所說之后，都不禁大為感慨。

杜之守從頭聽到尾，一字未落。

直到最后，才笑著點點頭。

陛下啊陛下，你終究是失策了，當真送了老臣一份大禮啊...

眾臣見杜宰執滿意的笑容，當即心中了然，知道他對秦檜何等重視。

不約而同對秦檜高看一眼。

——

眾人正愉快的談話間。

忽然，一陣熟悉的聲音從殿后傳來。

“陛下駕到...”

群臣疑惑的對望一眼。

陛下？

他今日怎么來上早朝了？

在群臣不知所以的目光中，只見陛下怒氣沖沖的走到殿上，方從低頭緊跟在后面。

見陛下眼中似乎要冒出火，眾人頓時寒蟬若禁，急急忙忙跑回自己的位置。

趙喬沒坐在龍椅上，背著雙手，眼神冰冷的環視眾人:“六部，御史臺，還有樞密院的，都到齊了？”

此話一出，朝堂是你原本輕松的氣氛瞬間消失，一下子緊張起來。

眾臣一個個都低下頭。

陛下這些天做的事他們都看在眼里，簡直是隨性隨心，如今又一副怒氣沖天的模樣，頓時都不敢言語...那個汪程就是前車之鑒，現在還躲在府里。

生怕一個不小心說錯話，倒霉的就是自己。

“回陛下，除了御史大夫，都到齊了。”杜之守低聲回道。

“好好，都到齊了就好。”

趙喬冷冷的看著眾人:“莫衡！”

“臣在！”

莫衡在群臣建議走出來。

“都有誰，一個一個給朕揪出來！”

趙喬說完。

群臣心里不禁微顫。

上一次被陛下的點名的，都加官進爵。

可這一次，陛下分明事來者不善，絕對沒什么好事！

“喏！”

“翰林院承旨，陳光！”

“臣在！”

“開封府尹，秦子平！”

“臣在！”

“御中觀察使，劉軒！”

“臣...臣在！”

“...”

足足小半盞茶的時間過去。

被莫衡念到名字的，足足三十七人走出殿中。

“十一月三日，翰林院承旨，陳光，受遠方表侄賄賂，統共三千五百兩，次日便疏通吏部侍郎，讓其擔任小余縣令一職。”

“開封府尹秦子平，利用職務之便，私吞商賈吳祖家產，共一萬四千兩，婢女家丁四十余人，今將臟款藏于后院拆房中。”

“御中觀察使，劉軒，私自販賣細鹽，所得臟銀，全存于匯利錢莊！”

“...”

隨著罪狀一條條被念出來。

這些人一個個面目瞬間慘白。

“陛下冤枉啊，陛下，臣冤枉啊！”

“這分明是誣陷！”

“臣絕對沒有私吞吳祖的家產啊，陛下！”

“...”

莫衡念完。

朝堂上頓時哀嚎一片！

這些朝中大臣，人都傻了！

這都哪跟哪啊！？

不知這個莫衡，從哪搞來的這些罪名，強按在他們身上！

而且每一條，都是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