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沒人打擾,真不知道姜焱凌和杜瑤光能無言對視多久,兩人像著了魔似的,想通過一對眼睛就看出對方身份的來龍去脈。
此時天邊又飛來一御劍的昆侖弟子,一落地便穿著粗氣,像是追趕得很累似的,整理了下衣服,對杜瑤光道:“掌門,我見關外的狼妖已經撤走了,一時半會兒應不會再來進犯。”
姜焱凌瞅了一眼這男弟子,累的上氣不接下氣卻還要顧著禮節向杜瑤光報告,有些好笑,便逗他道:“來的挺快,再快一點,你家掌門身上的傷都結痂了。”
那弟子聽后真信了,緊張地看著杜瑤光一身白衣有沒有血跡,問道:“傷?!掌門受傷了?”
杜瑤光也不理會姜焱凌,淡淡說道:“無妨,懷隱,隨我去軍營詢問情況,此次赤牙狼半夜突襲,守城軍士定需要協助。”
杜瑤光和那名叫懷隱的昆侖弟子向三人簡單辭行后,三人不得不再找住處,那客棧已經毀得不成樣子了。
經過簡單商議,姜焱凌讓兩人在他的鐵匠鋪中暫住幾日,雖然房間得臨時收拾,但城中遭到嚴重破壞,能住人的店應已經不多了。
路上,凌珊還在激動地和姜焱凌講述他來之前發生的事。
“那昆侖杜掌門出手之時,我還以為是仙女下凡來救我了,凡間居然有這么出塵絕世的美人啊。”
姜焱凌不說話,以微笑回應。
“姜大哥,你剛才怎么一直盯著杜掌門看啊。”顧云清很合時宜地問道,激起了凌珊的八卦之心。
“我在看她的眼睛,她的眼睛里……似乎能看到綿延的雪山,似又藏著一汪大海。”姜焱凌也不扭捏,但說出的話讓兩人摸不著頭腦。
“什么意思啊……眼睛里怎么會有那么多東西。”顧云清本就不識幾個字,聽不懂這故弄玄虛的話。
“你以后遇見了你覺得好看的姑娘,就對她如此說,肯定招人喜歡。”姜焱凌笑道。
三人沒再繼續這個話題,來到御龍鐵鋪之后,姜焱凌找了兩間客房,時間長沒有人住,房間里有很厚的灰塵,還堆著許多雜物。
凌珊在一個打開的雜物盒中,找到了一幅畫,屋中許多臟亂的舊物中,唯有這幅畫保存得還十分完好。
她好奇地打開來看看,心想姜流一介武夫,怎么屋中有如此文雅的物件。
畫上是一個溫柔的女子,閉眼輕笑,懷抱箜篌,在亭中輕撥琴弦,花草蟲蝶都在她身邊起舞,雙眼周圍的桃色曖昧勾人。
“姜大哥,你這里有幅畫。”凌珊道。
姜焱凌聞聲而來,遲疑地接過了畫,欣慰地笑了。
“這畫筆法精美,栩栩如生,定是名家手筆,買的時候肯定不便宜吧。”凌珊問。
“誰說是買的,這是我畫的,無價之寶。”姜焱凌半顯擺似的說,拿走了這畫。
“你居然還會畫畫……”凌珊一臉不相信的神情。“奇怪了,畫上那女子我第一眼看竟覺得和杜掌門有些相像,但又明顯不是一個人。”
凌珊的自言自語被顧云清聽到了,上來問:“凌珊,你嘀咕些什么呢?我爹說女生說悄悄話的時候,一般都是在說人壞話。”
御龍關下了一場維持時間不短的小雪,從半夜下到將近正午。百姓們都道是如仙女般的昆侖掌門的靈力激發出的雪花,給飽受妖物傷害的百姓們或多或少帶來了些慰藉。
杜瑤光雖面容清冷,卻難掩內在的一副熱心腸,夜里受傷的守城將士此時都在軍營躺著,軍醫忙不過來,她便施咒替眾將士們療傷,還讓弟子懷隱去城中照顧難民。
夜里發生的事,也讓姜焱凌感到十分意外,他意外于仙門掌門居然敢來到離不周山近在咫尺的御龍關,也意外于妖獸居然敢半夜進攻御龍關。
妖族知道姜焱凌看中這一城池,若無必要都會繞著走,不去驚擾城中居民,今日赤牙狼群的行為可謂是極不尋常。而杜瑤光的行為,姜焱凌就更猜不透了。
姜焱凌和凌珊在軍營中與杜瑤光碰面時,已是午時三刻,兩人很生硬地用眼神打了招呼,一同站在一個被繃帶裹成粽子的傷病前。
一位老婦跪在他床邊,看樣子是他的母親,和守軍校尉哭著糾纏不休。
“大人!大人你就看在他入伍多年的份上行行好吧,他若是回家就是等死啊!”
“他已是逃兵,哪有留在軍營療傷的道理?!趕緊回去,若不是他誤了軍情,將士們哪能毫無防范被妖物偷襲?!”那校尉對這母子倆毫無憐憫之心,硬要趕他們回家。
床上那“粽子”突然激動地嘀咕了幾聲,他母親俯身聽了幾句之后,又激動地對校尉喊著兒子的苦衷。
原來這名士兵是守夜的號手,關外若有敵情他便吹軍號提醒,在軍中有特定的暗號,三聲長號為外敵入侵,三聲短號為吃晚飯。
赤牙狼偷襲的時候,這名士兵早就發現了,第一聲長號剛吹響,便被赤牙狼裝倒了哨塔摔落下來,第二聲號剛吹響,便被狼群踩了幾腳,待到第三聲的時候,他已被幾頭狼盯上,又是剛吹響,便被幾只狼爪打暈了過去,能活下來已是萬幸。
在城中聽來,因為三聲長號都被打斷,變成了三聲短號,眾將士心下想著大半夜的吃什么晚飯,以為是弄錯了,罵罵咧咧又躺下入睡。
“噗……!”姜焱凌聽后,竟很不合時宜地笑了,不過聲音很小,只有身旁的凌珊聽見了,并未招來其他人異樣眼光。
凌珊瞪大眼睛瞧著他,見他又差點沒忍住笑出一聲。
“姜大哥?你,你居然在笑?”凌珊一副要斥責他的樣子,嚴厲道:“喂,你有沒有同情心啊!人家都傷重到起不來床了,你還笑!”
姜焱凌實在要憋不住了,朝凌珊擺擺手,示意聽他解釋,拉著她到帳外沒人的地方。
他插著腰,剛才憋得實在難受,笑了幾聲之后,他對凌珊講了個故事。
“你可知,獄教教主姜焱凌手下有一神偷,叫肖萬游?”
“知道啊,他名氣在凡間可大了,說是來無影去無蹤,我都想和他學本事。”凌珊點頭。
“有一回,他去蜀山藏經閣偷了一本禁言術的秘籍,學了之后到蜀山門口叫囂,引一位長老來戰,那長老多次施咒,念口訣念了一半便被肖萬游用禁言術打斷,惱羞成怒,又在眾弟子面前丟了人,氣沒了半條命,現在還臥床不起呢。”
姜焱凌講完,放蕩地笑了好長一陣。
“雖然很缺德,但是怎么……”凌珊終于也是沒忍住,露出笑意。
這故事聽來和帳中那個吹號被打斷的倒霉士兵,也算是異曲同工了,姜焱凌剛聽了來龍去脈便聯想到那念不完口訣的蜀山長老,心中樂得無法自拔。
凌珊很快也顧不得自己如花似玉的少女形象,和姜焱凌沉浸在這缺德的笑點里,兩人的笑聲和帳內老婦的哭聲相互交替,此起彼伏。
杜瑤光心善,聽了這士兵的事后于心不忍,施展治療的法術,將綠色靈力送入士兵體內,不消片刻,對方竟輕輕坐起來了。
“哎呀!兒啊!快,快謝謝仙女搭救之恩。”
杜瑤光趕忙扶起母子二人,讓他安心養傷。
“校尉大人,此時正是用人之際,還望再給他一次機會,畢竟御龍關臨近妖族據地,每一名士兵都至關重要。”
校尉見杜瑤光為這士兵求情,便也不再追究,道:“杜掌門真是菩薩心腸,也是我們這幫人安穩慣了,雍州府也不管我們,疏于防范讓妖族有了可乘之機。”
“安穩?”杜瑤光不解,這里距不周山不過幾十里,妖族盤踞,怎會安穩?
“杜掌門有所不知,今日妖族行為屬實反常,自姜焱凌姜教主入主不周山后,御龍關百年來都未曾受過妖族侵擾,今日之事,難以揣摩。”
此時姜焱凌和凌珊也笑完了,站在一旁靜靜聽著校尉對杜瑤光講述御龍關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