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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莫欺中年窮

秦安出門時,小雨已成暴雨,顧不得許多,御劍向天元宗飛去全速飛行,僅用了半天時間,便透過朦朧的雨水看到天元山的輪廓。

本該高聳入云,雄偉壯麗的天元山,如今被黑云壓住大片,只堪堪漏出半個山腰。

進入宗門,欲要拜見烈陽峰的李長老,卻被塞了一杯茶,得知長老在忙,只好等待。

過了許久,連問七次,連喝八杯茶后,秦安趴在小茶桌上已有些困倦,昏昏沉沉,在他剛有離開的想法時,卻來了通知,得知長老忙完了。

撐起身,摸了把臉看向屋門,精神一震。

......

烈焰堂竹門前,秦安深呼一口氣,整平身上衣物,推開了門,正要說那“拜見長老”,卻未見長老身影,反倒是一名黑袍弟子居高臨下站在長老之位旁。

對方似乎察覺到了秦安,語氣不善道:“秦安?”

秦安腦內(nèi)回憶,想起對方是李長老的親傳,名叫黑木,五年前便有化神之境,急忙拱手道:

“黑木師兄別來無恙。”

“別來無恙?你看不出我境界又高一層嗎?”

“呃,師兄,李長老何時來,我有重要之事。”

“重要之事?”

還未回答,便見黑木向前恭敬道:“拜見師父。”

秦安急忙轉(zhuǎn)身,“拜見長老。”

李長老白袍白發(fā)白須,穿的隨意,對二人點了點頭,多看了秦安一眼,向長老之位走去。

秦安從路過的李長老身上,嗅到一股濃濃的酒味,甚至有些嗆人,待李長老坐下,秦安便急忙開口,“長老,我今日來...”

黑木道:“放肆,長老還沒問呢!”

秦安一愣。

李長老道:“讓他繼續(xù)說。”

秦安掃了一眼黑木,繼續(xù)道:“我今日來是想講那分宗門的俸祿之事。”

“哦,怎么了?”

見李長老似是什么也想不起來,秦安只好一咬牙將事情說的更明一些。

“弟子被派去分宗五年,只有前兩年俸祿照常發(fā)放,本說是后來會補上,但一直未見。如今,如今宗門已無靈石供用,舉步維艱。”

李長老聽完長長的噢了一聲,轉(zhuǎn)頭問黑木道:“可有此事?”

黑木恭敬道:“秦安掌門兩次未能完成宗門指標,總宗要克扣俸祿以示懲罰實乃正常。”

秦安一怔問道:“哪兩次?”

“一次是你受到召喚未能回宗,一次則是你未能教出十名筑基,我說的可對?”

“回宗?我從未受到過這般命令!至于未能教出十名筑基,那也是因為總宗門克扣在先,我們宗內(nèi)修煉資源一年前便告罄了,還多是我自掏腰包墊上才出了七名筑基期弟子,這也能算罪?”

秦安說完強掩心中情緒,告誡自己不可沖動。

他望了一眼黑木,又望了一眼李長老,想要一個公平合理的答復。

不料那黑木卻道:

“哼,還在狡辯!撒謊!所有分宗掌門都受到了召喚,怎么偏偏就你沒有?”

“我......”

秦安瞪大雙眼,嘴中剛要理論,便被打斷。

“還有,沒有完成門派指標,那就是沒有完成,十名筑基而已,有那么難嗎?你本就是那慕無憂的弟子,身價不菲,你為宗門多墊一些那是應該的!貪得無厭,花言巧語,你算什么東西?”

這便是純純的污蔑了,但秦安的關(guān)注早被這之前的三個字吸引:

慕無憂!

“休得無禮!你敢直呼我?guī)熥鹈亢谀灸憧刹灰四愕纳矸葜皇且粚玫茏?”

秦安整個人就像是被點燃的火藥桶,金丹吼煉虛,毫無半點猶豫,脫口而出,腰間寶劍自行脫鞘,指向那黑木。

師尊乃天上星辰明月,遭不得半點無禮!

黑木嘴含一絲笑意,嗓中冷哼道:“慕無憂,慕無憂,我就直呼慕無憂姓名你能如何?”

“你!”

怒發(fā)沖冠,想他秦安勤勤懇懇這么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如今卻要遭受這些無妄之災,就連師尊顏面也保不住了?

這幾年,這幾天,這些遭遇,種種遭遇,如走馬燈一般在秦安腦中閃現(xiàn),最終匯聚成師尊飛升而去的畫面,心中怒火與委屈一齊爆出,哪還有什么境界之分,理智思考?

催動靈力運轉(zhuǎn)劍法便要斬那黑木。

“砰!”

未能邁出一步,便被黑木一指壓倒在地。

“咔嚓。”

骨頭碎裂聲清晰鳴脆。

秦安一點一點撐起頭,看向那李長老道:“你當年也與我?guī)熃缓茫缃癖氵@樣看著,縱容弟子?”

說著一滴熱淚從眼角滑落,秦安當即緊閉雙眼,鎖住了剩下的眼淚后,才又一次睜開看向李長老。

李長老眼中一絲異色劃過,手稍稍抬起,秦安身上來自黑木的威壓消散如初。

李長老道:“此事是黑木錯了。”

秦安緩了下面色。

卻又聽到后半句:“但你千不該萬不該于我堂內(nèi)拔劍。”

那黑木也立刻道:“長老,宗門規(guī)矩,秦安以下犯上,應逐出宗門以示懲戒,不然難安人心!”

腦中信息轟的一下炸裂開來。

見李長老微微頷首。

秦安驚醒,竟然如此?他李長老什么都知道,早就知道!

本以為這次來能討個說法,在如何也只是無功而返,卻從未敢想竟然是被人連手算計,要被逐出待了近一百年的宗門!

“你,你們師徒二人。合體修士,煉虛修士,為了我一個小小金丹廢得如此功夫,可笑,可笑啊,宗門之法,長老之尊,顛倒黑白,哈哈哈哈哈!”

秦安氣急而笑,語無倫次,從地面爬起,手指黑木,又指那李長老。

黑木似是未見一般道:“秦安,一切都是按照宗門規(guī)矩,你可有不服?”

秦安咬牙大笑,“你們費勁心思就為了將我趕出宗門?可你們是否知道,這仙我早就不想修了!狗屁天元,凈是些魑魅魍魎,老子早就不想待了!”

“你敢辱罵宗門?這可是死罪!”黑木眼中閃起絲絲亮光,顯然有些躍躍欲試。

他抬手就是殺招,不給秦安半點逃離的機會。

秦安穿越八十六年,穿越前二十二歲,已是總共活了一百零八年的“老人”,見過詭異離奇,有過高峰低谷,身為現(xiàn)代人的他早就看透了,哪還怕這一死?

自是坦然面對,當年師父飛升時一臉淡然,作為徒弟,去那地獄又怎可驚恐?

秦安本想昂首,卻突然覺得可笑:

不知這是遁入污泥還是經(jīng)過清池洗滌,終究是受到此方世界的影響,想我當年穿越而來,怎么可能因為一個名字的稱呼就將自己引入死路?

也罷,人活一世,就是如此。

......

......

秦安緩緩閉上眼睛。

沒有被殺死。

耳邊傳來李長老的疑問:

“你剛才說早就不想修仙,可是真的?”

秦安睜開眼睛,沒有回答,只是冷冷地看著他們師徒二人。

卻聽李長老輕輕一嘆:

“罷了,你走吧,留下掌門令,今后你便不是我天元弟子,過你的快活日子去吧。”

黑木急道:“師尊!”

李長老擺了擺手,又嘆一口氣道:“累了,今天就到這吧。”

說罷,李長老離去了。

竟然沒死成!

秦安看向方才欲下殺手的黑木,正瞪著自己,咧嘴嘲諷道:

“煉虛有何用?狐假虎威,卻縛自己手腳。你若不是天元弟子,可隨意殺我。名門正派!”

最后四個字幾乎是咬著字眼一字一字蹦出去的。

“哼,殺你不過一時,若你不是慕無憂的弟子,你當真以為我會多看你一眼嗎?”

言罷,黑木同樣甩袖離去。

秦安愣愣站在原地,清醒了幾分。

師尊,師尊,弟子承您因果,可您是否還記得弟子呢?

......

轉(zhuǎn)身,挪動腳步,走到門前,看著屋外傾盆大雨,欲尋路,心中卻無比茫然,在天元宗修行八十多年,如今要走,一時不知道該往何處去了。

雨水將本不干燥的衣服又一次淋濕,秦安追尋著本能,走到一處金碧輝煌的廳堂前,沒有進去,只是沉默的站在外面淋著雨,直到有人叫了他一聲。

“咦,秦師兄,又來看你師父?”

聲音來自登仙堂的看守弟子。

若說秦安這八十年哪個地方去的最多,不是偏峰,不是主峰,而是這登仙堂。

登仙堂里擺著的是所有天元宗的飛升仙人的玉像,師尊慕無憂就在其中。

回過神來,秦安沒有理會看守弟子的招呼,一瘸一拐地進了登仙堂。

看守弟子見此也沒有阻攔,他對秦安這種行為早就見怪不怪,近六十年屬他來的最多,不過也能理解,他的師尊屁都沒留就飛升了,他從天之驕子到如今,如此落差怎么可能不追憶往昔?

只是看守弟子也不明白,這等不要徒兒的師尊有何好追憶的。

秦安踉踉蹌蹌走到師尊像前,乃是一尊神態(tài)慈祥的青年雕像,與周圍的白胡子們形成鮮明對比。

“噗通”

跪下了。

心中有諸多言語想要對師尊傾訴,可話到了嘴巴,全都成了“徒兒無能”的哭泣聲。

嗚咽半晌。

秦安才與師尊講起未來,他講自己無意修仙,想要回歸那凡塵生活,講自己想要廢掉所有境界,去尋一普通女子,過普通一生,講自己也想當個老師,未來就去做個教書先生......最終講到他想要把墳墓安葬在桃花樹下,追憶與師尊相遇之日。

言畢,欲要離開,眼前藍光一閃,一行字幕徐徐出現(xiàn)在眼前。

【留得境界,延我傳承,可否?】

秦安渾身一震,呆若木雞。

系統(tǒng)?

師尊?

系統(tǒng)?

師尊!

“師尊!原來您從未拋棄徒兒!原來您從未拋棄徒兒啊!”

......

看守弟子本以為又是一次無聊的傾訴,可誰知這秦安竟突然瘋了一般喊什么“從未拋棄過徒兒”。

他是從玉像中得了什么機緣?

還是此人終于瘋了?

看守弟子想探頭去看,身后卻又來了三人,為首之人他也認識,是那黑木,未等他張口,黑木道:

“將秦安壓出去!他已不是我天元宗之人,登仙堂哪能是一個外人隨便來的?”

看守弟子心中疑惑,默默看著黑木身后兩人架起秦安,而那秦安還在胡言亂語講著“未拋棄”之類的夢話。

黑木眉毛跳動問道:“瘋了?”

看守弟子搖了搖腦袋。

黑木又道:“秦安已被逐出宗門,慕無憂在本宗內(nèi)的傳承已斷,按照宗門規(guī)矩,應去其雕像,斷了因果。”

看守弟子點了點腦袋。

“好,來人,去把那玉像砸了,師尊早就看這東西不順眼了!”

“不可!”

只見秦安猛的回神,甩動膀子,從架住他的人手中掙脫,撲向玉像,死死抱住,眼中全然沒了開始的迷惘,堅定無比。

黑木哼笑一聲,在秦安身上狠狠地踢了一腳。秦安一口熱血從嘴中噴出,卻是先將師尊玉像收入乾坤戒中。

黑木卻轉(zhuǎn)過身,“那就把他們師徒都扔出宗門!師尊看的心煩。”

“不必,我自己走。”

看守弟子望著秦安的背影,忽然感到一陣陌生。

他好像變了?

可變在哪了呢?

眼中人影與六十年前的某個時刻重合,那是秦安初階結(jié)金丹之日,少年得意。

看守弟子無聲感慨。

......

山門外,大雨如瀉,打在肌膚上。

走出山門的秦安回頭看向天元宗山門,心中燃起一股濃濃戰(zhàn)意。

新立宗門的念頭已然確定下來,甚至連宗門立在哪里,第一個弟子在何處尋他都已經(jīng)想好了。

想要就此離開,卻總覺得少了點什么。

這樣灰溜溜的走掉,豈不就像是一只喪家之犬?

我今日之離開不是被人驅(qū)逐,而是自身愿望。

我今日之離去不是想要逃避,而是為了歸來。

我今日之離別不是斷絕因果,而是再續(xù)傳承。

雨中,秦安靜默良久,心中忽想起穿越前看到的一句話。

可話到了嘴邊卻發(fā)現(xiàn)自己早已不是少年郎。

秦安輕笑一聲,“所謂,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中年窮?”

這種狀態(tài)實在難撂下什么狠話。

秦安搖了搖頭,轉(zhuǎn)身便走。

走出三步。

心中忽然又有一句。

輕悠悠地哼到:

“待到秋來九月八,我開花后百花殺。”

“沖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

話音未落,人已不見蹤影。

只留天上驚雷應聲而起。

雨停,云散,大日現(xiàn)。

......

【叮,檢測到天道氣息灌輸】

【宗門弟子投資系統(tǒng)得到升級,變更為:宗門弟子投資模擬系統(tǒng)】

【請盡快收取弟子,創(chuàng)建宗門】

【寄語:為師突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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