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懵了。

“……”

“這，怎么回事啊！”

“誰啊？怎么又下去了？”

“我看到了，是個年輕人，估計是個愣頭青跳下去想救人了……”

“操，這不是給人添麻煩嗎！”

“別這么說，也許他勇氣可嘉呢……”

眾人再度騷亂起來，一群人一邊議論，一邊拿手機拍著。

遠處更多人都開始圍聚。

王平被擠在中央，動作僵硬的和老婆一起護著孩子。

臉色蒼白無血色。

他已經在懷疑人生了。

腦海中，心中，不斷在重復一個問題：

為什么啊？

為什么，好不容易決定做一件好事，結果會是這樣的？

原本生活終于嘗到了一絲甜頭，

想把這份甜分享給別人，

為什么就變成這樣了啊？

明明看起來已經沒有事情了，為什么還是跳下去了……

王平有些茫然的看著湖面，此時因為有人又跳了進去，那些搜救船和救生員也亂了陣腳，

王平老婆見狀，握住他的手說道：“你別擔心，我看他不是那種真想自殺的人……他可能是去救人的……”

王平聲音顫抖：“可他之前還……”

王平老婆思索道：“他之前有和你承認，他是真要想自殺嗎？”

“……”王平愣住了，好像……真沒有……

但他還是不敢相信：“可，可是，他這怎么也沒有動靜啊？”

王平老婆沉默了一下。

其實她也不知道。

因為她就看了那個男孩一眼，連樣子都沒記住，她只是憑著女人的直覺，認為對方并不想自殺。

但無論如何，她知道，自己的丈夫一定不想看到那一幕。

所以她溫柔的安慰道：“他要是真的去救人的，那就一定會游泳，應該是往下潛去了。”

“……”王平沉默。

周邊人群還在吵嚷。

有人提出了王平想提出的問題：

“后面這個跳進去也沒聲了，怎么回事？”

有人回答：

“可能往下潛了吧？”

更多人開始疑問：

“但是，救援隊想去找他，怎么沒找到啊？？”

“等等我怎么感覺，是那個男生看到有人自殺，他想陪著一起？”

“臥槽，感覺有可能啊！我剛才看他那樣子，不像是會游泳的啊……”

“是啊……不然的話，你說都有人在救了，他非跳進去干嘛？”

“……”

王平聽著這些，心里十分難受。

但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什么來。

就在這時。

一陣消防車獨有的警笛從遠處響起。

人群開始呼喊。

“消防車到了！”

“怎么這久才來！人命關天啊……”

“……”

其實……已經很快了，這時候距離第一個女孩跳河最多不到五分鐘。

但所有人都度秒如年。

“快點救人啊！”

“感覺來不及了啊，那女孩下去半天了……”

“千萬要救上來啊……”

“……”

在眾人期盼中，

搜救人員在遠處岸邊紛紛下水，

救生船一艘接一艘來到橋下，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但依然沒有任何消息。

很多知情人開始理性的嘆息，說，恐怕真不行了，因為湖底的暗流挺急的……

于是，平日里繁華美麗的明晏湖，在這一瞬間仿若兩極劃分——

橋上的人感覺如在熱鍋滾油上炙烤，

橋下的人感覺寒意刺骨，冰冷絕望。

……聲音漸漸平息了。

只剩下雜亂的燈光閃來閃去。

橋上的大群人已經有些緊張到麻木了，

有人關掉了攝像頭。

有人擦起了眼淚。

有人捂住了孩子的眼睛。

人們逐漸意識到，很可能兩條人命真的要消失在眼前。

從一開始的焦急緊張和無措，到現在，所有人的內心轉而升起了害怕與難過的情緒。

但他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擔憂的看著橋下。

很多人開始祈禱。

希望救援人員把兩個人一起撈上來……

希望有奇跡發生……

……

時間流逝的速度似乎變快了。

岸邊，

也有很多人在翹首以盼。

他們有人一邊焦急的盯著手機上的時間，一邊看著水面的施救人員數次無功而返。

他們的心，也逐漸跟著沉到了湖底。

但突然，有個眼尖的伸手一指：

“那是什么！！”

所有人被他一驚一乍嚇得不輕，

有人責罵出聲，

也有人下意識看去。

然后，他們驚呆了。

不遠處，淺水區，有東西浮出了水面，靜靜的朝岸邊靠！

那東西的移動看起來十分平穩，從而帶來了一種詭異感。

有人忍不住退了一步。

但隨即，人們看清了，

那是兩個腦袋，

然后是身子……

竟然是兩個人！

身形嬌小的女孩已經失去意識，身體蜷縮著，側躺在男生懷里，雙手緊緊環抱著男生的脖子。

她的頭發不算長，乖巧的耷拉在肩上，前額只留下幾縷，

在頭發的分隔下，可以看到她的小臉上沒有多少表情，雙眼閉合，只是鼻腔和嘴角不斷有水潺潺流下……

看起來楚楚可憐，惹人心疼。

再看那個男生……

男生看起來很年輕，身形削瘦，穿著看不出顏色的短袖短褲，柔軟的頭發已經全濕，有的貼在臉上，有的翹起，發絲上滴下的水連成一串，滴到湖水里，也隨著臉頰流淌。

他的臉色慘白，

但面色沉靜。

他抱著女孩，一步一步朝岸上走，隨著水越來越淺，他們顯露出的身體部分越來越多。

遠處，救援人員發現了這一幕，

開始駕駛船只朝岸邊靠攏。

此刻，夜空依然是陰沉的，水面靜靜流淌，倒映都市霓虹，與到處亂飛的手電光束。

橋上無數星光，那是手機的光。

在這樣的背景下，

一個男孩，抱著女孩，從水里朝岸邊走來，

所有人都被這副帶著奇異美感的畫面震懾住了……

……

周奇抱著女孩一路走上岸邊，

人們自覺的讓開了一塊空地，人群中零星的驚嘆和問詢高低起伏，有人反應過來，問有沒有醫生，也有人躍躍欲試想要幫忙。

但周奇沒有理會他們，因為，這個女孩快死了。

現在能救這個女孩的，只有他。

他坐下來，把女孩放到自己曲起的腿上，正面朝下，然后在背部按動和拍打。

這是常規的，清理腔內異物的做法。

這個時候，似乎又幾個有類似經歷的人站了出來，也有消防員趕到近處，但看到周奇的手法后，又停了下來。

因為他們能看出，周奇的手法非常老練，簡直如教科書一樣，而女孩口腔鼻腔都開始有水和細碎的雜物流下，所以，他們沒有上前。

大概十幾秒后，

救護車聲音也從遠處響起。

眾目睽睽之下，周奇又把女孩放平躺在地，

這下，大家都看清了這個嬌小女孩的全貌。

但所有人卻又觸目驚心，

因為女孩的口鼻不光有水流出，還有血！

很明顯，她的肺部已經遭到破壞！

有人張了張嘴，沒說出來話。

有人想上前，但又不敢。

整個明晏湖越來越“熱鬧”，但氣氛也越來越肅穆。

所有人安靜下來。

他們知道，可能，一切都來不及了……

就在這時，周奇抬頭，凝聲道：“所有人閉上眼睛，說‘相信奇跡’，一直說。”

圍觀人群愣住了。

周奇語氣平靜：“相信我。”

“……”

人群中有人發出零星的質疑：

“干嘛呀？”

“你到底要干什么？”

“這男生怎么回事啊？”

“能不能別搗亂……”

但更多的人，卻莫名其妙的，被周奇的眼睛吸引了。

那雙漆黑深邃的瞳孔，有一種不似常人般的冷靜，讓他們不由自主的開始信服……

有人真的這么做了。

“相信奇跡。”一個胖胖的大叔摸著胸前的平安符，閉上眼說了一聲。

“相信奇跡。”一個長發飄飄的年輕女孩，摸了摸手腕上系著的紅繩，閉上眼睛說道。

“相信奇跡。”一個中年婦女閉眼雙手合十祈禱。

“相信奇跡。”有消防人員竟然也閉上了眼睛。

越來越多的人開始說這四個字，

雖然，只有前面的人是相信了周奇。

后面的人，更多的是半信半疑，

或者跟風，

或者只是單純祈禱。

但不管怎么說，整個湖岸都開始“相信奇跡”，聲音連綿，合成一片，越來越大，就連橋上的人都聽到了，也跟著喊了起來。

然后……

“咳……咳咳……”

人們聽到了女孩的咳嗽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