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明面色沉肅，緩緩道：“萬萬不可朝令夕改！”

“雖然有部分士卒撐不下去，但大部分還是能堅持下去的。”

“你如今改了操練軍訓之法，這些苦苦支撐下來的士卒怎么看？”

“士氣不可泄！”

張大猛滿臉遺憾之色，“唉，王爺說的是，是我想左了！”

朱明話鋒一轉，又道：“淘汰下來的士卒就按一日一訓的法子吧，但是你要注意，要給他們不同的待遇。”

“待遇要拉開差距，以后提隊頭要從這些堅持下來的士卒中選拔！”

張大猛道：“王爺獎罰分明，屬下曉得了！”

如今還是崇禎元年，西北那位“快遞小哥”都沒舉起大旗。

朱明想了想，還是沒有做出軍制改革。

其實士兵也是可以分級的，譬如一等兵、二等兵、軍士長……

現在只能先用待遇來分級了。

……

看完了軍陣嚴整的隊列訓練和體能訓練，朱明忽然道：“你這還藏著掖著，射擊訓練呢？”

“這都炸膛傷了兩個，不會一點成果都沒有吧？”

朱明看向張大猛，揶揄道。

張大猛梗著脖子，自然不服。

他對著這群護衛一指，大聲道：“韓龍，趙鐵柱，還有你們幾個。”

“王爺要看射擊訓練，你們幾個趕緊準備一下。”

“好，統領！”

只見這群護衛中走出七八個頗為精壯的漢子，昂首挺胸，大聲道。

于是，朱明就在眾人簇擁下來到了靶場。

徐四平之前購買的火銃，良莠不齊。

但總歸并非都是粗制濫造的。

工匠們仔細甄別之后，剔除了小半由于技術和材質問題，有炸膛風險的火銃。

倒也剩下了小十把可堪一用的。

射擊場上的七八人，就是護衛隊中真正的精銳了。

張大猛得意笑道：“王爺，這七八個只要再見點血，我敢保證，放到遼東也是一等一的精兵！”

朱明聞言，眼前一亮，興致大增。

他又多打量了幾眼，忽然道：“這些人比遼東將門的家丁如何？”

張大猛不屑道：“王爺也太小看咱了，那幫人哪能比得上王爺和戚爺爺練兵之法練出來的精銳！”

朱明笑道：“好！有志氣！”

他扭頭瞧了一眼一直跟著自己的十余護衛，笑道：“正好，這幫小子再跟著我恐怕要廢了。”

“回頭就把他們留下來繼續訓練吧。”

張大猛聞言一愣，急切道：“王爺，這可不行！您身邊怎么能沒人照應呢？”

“城里那幫士紳，我可不放心！”

朱明卻是面帶笑意，老神在在道：“那就把你手下這七八個小子安排給我吧。”

“這樣豈不是更加安全？”

張大猛哈哈大笑，“王爺，您可真是……”

朱明道：“這樣正好，就按月輪換，省得在我身邊待廢了！”

張大猛只得領命，吹捧道：“王爺這法子法甚好！”

說話間，槍聲大作，一團團刺鼻的硝煙彌漫開來。

“砰砰砰！”

五十步之外，幾個五寸厚的木靶瞬間“彭彭”悶響。

木靶表面炸裂開來。

朱明定睛一看，竟然無一脫靶。

他霍然起身，贊道：“好！”

“且再打幾輪看看！”

聽到王爺親口稱贊，靶場之上，這幾個精兵護衛面帶自豪之色，

裝藥換彈更加麻利了。

不多時，又是一陣陣暴鳴。

硝煙散盡，朱明命人把靶子取來一看究竟。

只見厚實木靶上，好幾個碗大的陷坑，木茬子猙獰外翻著。

張大猛興奮道：”王爺，這要是再近點，恐怕能打穿建奴白甲兵的三層厚甲！”

朱明卻沒有絲毫喜悅之色，搖頭道：“你是上過戰場的，還拿這樣的話蒙我？”

“難怪這鳥銃不行，威力倒是還可以，但射程太短了。”

“至多一輪施放，建奴騎兵就殺到了！”

“守城或可一用，城外遭遇作戰，還不如一根燒火棍子！”

張大猛尷尬一笑，點了點頭。

“王爺說的是。”

朱明打量著木板上的彈坑，又道：“以后魯密銃造好了，鳥銃就不要用了。”

“這玩意已經落伍了！”

其實，在朱明心中，無論是鳥銃還是射程更遠的魯密銃，都是落伍的玩意。

火繩槍的固有缺點是很明顯的，相比于燧發槍，射速低且精準度低。

而且極受天氣的限制，稍微遇到雨雪天氣，大概就不行了。

遇到風大點，或許引藥都很難點燃。

射擊時火星子炸裂，還很容易傷到士兵。

別看靶場這幾個士卒表現都不錯，但這是優中選優的結果。

普通士兵即使經過訓練，也很難達到這樣的水平。

相比于發展極其成熟的弓箭體系，火繩槍的缺點是致命的。

徐霞客肅立身后，聞言心中一動。

一向不茍言笑的徐霞客忽然道：“王爺，魯密銃雖然尚可，但較之鳥銃，其實并無多少改進。”

“火繩引藥，施放手法繁瑣。”

“若戰場突遇，兩軍對壘，火石槍更勝數籌！”

朱明聞言，大吃一驚，忙問道：“先生所言之火石槍是何章法？”

“還請先生教我！”

朱明長揖一禮，心中掀起不小的的波瀾。

火石槍？

徐霞客竟然知道燧發槍！

莫非古人早就發明了燧發槍？

還是……

徐霞客不以為意，捋須道：“火銃以火石者，用鋼機擊之！”

“較之火繩槍，此火石槍操作簡便更多。”

朱明打量著徐霞客，忽然試探道：“先生可知AK-47？”

徐霞客有些莫名其妙，蹙眉問道：“何為‘愛可四期’，老夫聞所未聞！”

朱明見徐霞客面色坦然，疑惑不解，這才心下稍緩。

好家伙！原來您不是穿越者！

朱明打了個哈哈，話鋒一轉，又道：“不知先生從何得知這火石槍？”

只見徐霞客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道：“老夫有一友，早有記述！”

“無非是些奇技淫巧，又有何難？”

說完，他又命人取來一本線裝書。

朱明翻開一看，滿臉不可思議之色。

原本，這本《兵錄》就有記載，所謂的燧發槍。

不僅文字詳細，還配有精美插畫！

一旁的韋小六雖然大字不識幾個，也湊過來瞟了幾眼。

他瞪大眼睛，大為吃驚。

朱明問道：“韋管事，這槍你能不能做出來？”

韋小六聞言臉色一白，指著圖畫道：“這圖畫的清楚，其余部件倒也不難。”

“只是……”

徐霞客卻是搶過話茬，道：“吾友曾言這槍機簧片，打造不易，須得好鋼精工打造，是也不是？”

韋小六對著徐霞客拱手行禮，恭敬道：“徐先生所言極是。”

“王爺，這簧片打造起來著實不易，非巧匠不能上手。”

“不過，真算起來，這火石槍的打造成本，還要低于魯密銃。”

朱明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又對徐霞客道：“素聞先生博聞強識，好友遍天下，不知此書作者到底是何人？”

徐霞客道：“吾友何寅之，吳縣人士，將門之后，素知兵事。”

“此書即是他所作！”

朱明這才知道，自己這是孤陋寡聞了。

燧發槍早在明末就有完整的思路！

朱明又翻了翻此書，其中兵法、謀略、武器……

洋洋灑灑竟有數十萬字！

他嘆道：“真乃奇人！”

可惜如今的大明朝廷暗弱腐朽，縱然何寅之這樣的才智之士再多，也難逆轉乾坤。

“可惜，可惜！”

朱明將這本《兵錄》鄭重收下，打算以后一定要好好研究。

徐霞客見朱明不打招呼就把書昧下了，撇撇嘴沒說話。

此時，韋小六惴惴不安，生怕王爺又給他安排打造燧發槍的任務。

朱明知道輕重，不可能給下屬安排一些完全超越能力的任務。

但他還是道：“燧發槍先不急著弄，主要還是打造魯密銃。”

“等所有護衛裝備魯密銃，再來打造燧發槍！”

這樣一來，工匠們經過魯密銃的打造，技術能力會有所提升。

他拍了拍韋小六，激勵道：“我給你們批一千兩銀子的賞格，早日打造出來，早日有獎勵！”

韋小六聽到“一千兩銀子的賞格”，當下已是臉色通紅，激動得跪倒在地。

“多謝王爺！”

朱明道：“這樣吧，徐先生事務繁忙，就做個技術顧問。”

“到時候燧發槍做出來，拿五百兩銀子的賞格！”

徐霞客嘴皮動了動，卻沒道謝。

一副不以為意的文人風骨。

實則心中竊喜。

他現在其實也很缺錢！

這老小子祖孫三代當驢友，萬貫家財敗得也差不多了。

朱明就算知道了也不以為意，他對技術人才的開價向來很高。

想到技術人才，朱明心中一動。

他對在場管事道：“諸位若是親友有能工巧匠，不妨介紹到王府工作。”

“底薪每月二兩銀子，待遇優厚！”

“以后若有貢獻，本王不吝賞賜。”

這話說的不少人怦然心動，恨不得自己就是能工巧匠。

也有不少人絞盡腦汁，想著自己認識什么匠人。

朱明目光一掃眾人臉上的異色，心中暗笑。

如今大明王朝末年，官府對社會的控制力從萬歷年間早已傾頹。

原來這些匠戶可是嚴格控制的。

現在嘛，據朱明所知，流落民間的逃戶絕非少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