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師傅見自己的話起不到任何作用，便說道：“今晚我會將你接引到白猿夢境之中，將剩余的全部靈性吸納，那個時候，你的就有足夠的靈性進(jìn)行點(diǎn)睛了。”

“你就這好好享受你剩余的時間吧。”

說過這話之后，就拂袖而去。

陳川躺在地上，迷茫不已。

他原本可以確信自己是個穿越客，但聽了師傅的話之后，心里也不由生起了懷疑。

既然他可以用讀書人的靈性作為模板，復(fù)刻一個靈體。

那會不會有人，為了某些目的捏造出來一個‘認(rèn)為自己屬于其他世界’的靈體。

那我到底是誰？

是陳余？是陳姓農(nóng)家小子？是石靈？是穿越客陳川？或者說單純只是一個擁有陳川記憶的靈體？

問題在于，決定陳川這個存在的，是身軀還是靈體，亦或者記憶？

又或者，這些都不能決定一個人的存在。

如果這個世界上有兩個擁有相同記憶的人，他們的身體構(gòu)造完全一樣，那哪個人才是唯一真正的人？

決定一個人存在的到底是什么？

我是誰？我從哪里來？我將到哪里去？

這根本就沒有答案的問題，第一次讓陳川感到了困擾。

以至于他沒有精力去關(guān)注劉師傅的話。

在思考之中，陳川不斷回憶，他試圖通過記憶確立自己的存在。

但是那記憶又不乏虛假的可能。

在持續(xù)的無意義思考之后，陳川終于還是沒有陷入到‘懷疑主義者’的境地。

他首先能夠確認(rèn)的是，至少這個幾個月是他作為一個人經(jīng)歷過的。

雖然這些記憶和虛假和欺騙有關(guān)，但是他所經(jīng)歷的卻絕不是假的，他的感受也絕不是假的。

憤怒、喜悅、歡愉……這些感情不是假的。

小狐貍、石一、陸青……這些他遇到人也不是假的。

他的記憶又聚焦到兩個誓言上，這仿佛是兩根柱子，兩個事件中產(chǎn)生的強(qiáng)烈感情。有力地支撐了他的存在。

“誓言，必須完成才行。”

“我還是大意了，差點(diǎn)上了師傅……姓劉的那人的當(dāng)。”

“他就是要動搖我，才說出這番話。”

“他說這些話也好，將陳家人帶過來也罷，不就是為了讓我?guī)退瓿傻裣瘢袚?dān)那該死的罪孽嗎？”

“也許我真得去地獄走一遭，也許在那里還能看到諦聽，看到后土嘞。”

陳川躺在地上一點(diǎn)點(diǎn)回味自己的遭遇。

時間一點(diǎn)點(diǎn)流逝，他在地上睡著了。

夜晚，一個帶著兜帽，穿了一身黑的人，提著一個飯盒，先是被門口的孫家人攔下。

他將飯盒展示給孫家人看，那是幾個葷菜，聲音沙啞的道：“村老讓我給他送最后一頓飯，吃過之后，明天就上路了。”

兩個孫家人面露警惕之色，他們提起棍子，對黑衣人說道：“村老沒說過這回事，你到底是誰！”

黑衣人見騙不了他們，放下飯盒，雙手抓住棍子，就將對面的孫家人提了起來。

天知道黑衣人為何有這般巨力，他握著棍子，將掛在上面的人孫家人甩了出去，順便撞倒了其他人。

見孫家人還有意識，黑衣人又在他們頭上補(bǔ)了幾下，直到他們徹底昏迷。

黑衣人將兜帽扯了下來，走進(jìn)了殿里，將陳川搖醒。

“石一？”

那穿著黑衣的人正是石一，她急忙說道：“快跟我走！”

“你師傅和村老他們在準(zhǔn)備替換儀式的關(guān)鍵階段，孫家人大多也在那里。”

“他們以為將我和父親看住，村里進(jìn)不了別人，只要防備你逃走就行，所以此處只留了兩個人，方才讓我趁亂進(jìn)來。”

“此刻他們恐怕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如果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陳川輕輕搖頭道：“我不能走。”

“我答應(yīng)過陳二，要照顧他的家人，如果我走了，他們怎么辦？”

石一道急忙道：“你難道不知道此時的后果到底是什么？”

陳川苦笑道：“師傅一直覺得我是個貪生怕死之人，所以便將事實(shí)都講給了我，就是想看我屁股尿流的樣子。只是他沒想過，我是一個死過兩次的人了，甚至到今日，我連我是不是一個人都迷茫了。”

“此身本就不是我的，也不知道能堅(jiān)持多久，我可不想做一只，只知道侵占別人身體的孤魂野鬼，更不想做一個不能動，不能呼吸的石頭。”

“我此生從未做個什么值得稱道的事情，既然事已至此，哪怕是別人強(qiáng)行給我安上的使命，我也不想逃命。”

“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石一的眼中閃過淚花。

“為了那個誓言，你就可以背棄與我的誓言嗎？”

陳川的心中閃過一瞬間的迷茫，誓言？什么誓言？

她抹了抹眼淚道：“是了，是我誤會了，當(dāng)時你正在昏迷中，所以并沒有聽到我的話。”

陳川這時候方才明白過來。

“她是那個時候的小女孩？”

反應(yīng)過來之后，陳川便笑了起來。

“我們誓言永遠(yuǎn)有效。”

“既然我已注定身擔(dān)罪孽，自然不差一條罪龍。”

“你把手伸過來。”

“你那條罪龍，由我來擔(dān)！”

明明是夢寐以求的一刻，石一卻猶豫了。

她從未想過，會以這種方式擺脫罪龍。

她猶豫著，緩緩伸出手。

陳川怒道：“還在猶豫什么？”

“快把手伸過來。”

石一將手放在陳川的手旁，怯生生的道：“罪孽這種東西，也不是能隨便能轉(zhuǎn)來轉(zhuǎn)去，要是真那么簡單，我也不會痛苦到現(xiàn)在了。”

“我們還是找一些其他的辦法吧。”

陳川困縛中的手，擺動一下，抓住石一的手指。

也就是在這時，他終于看到了石家的罪孽到底來源于什么地方。

衣物遮蓋下，猙獰的罪龍活了過來，它緩緩浮現(xiàn)，具現(xiàn)成一個黑色淤泥樣的蛟龍。

蛟龍對于陳川似乎有一絲害怕，它對著陳川發(fā)出了一聲吼叫。

“來吧！我反正債多了不愁，不差你這一只。”

罪龍受了這挑釁，潛入石一的手臂上，順著手指爬入陳川手臂上。

“這樣一來，我們的約定就完成了。”

劇烈的痛感不斷撕扯著陳川的手臂，他終于感受到了石一的經(jīng)受過的痛苦。

“在他們沒有注意到之前，趕緊逃吧，在外面的世界做一個正常人，不要再卷進(jìn)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了。”

眼見石一又要落淚，陳川不耐煩的說道：“走啊！”

石一抽泣了一下，留下了最后一句話。

“我不叫石一，我的真名是石心隱。”

“我會在外面等著你，等著你回來，完成誓言的另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