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川將那件沾染了血跡的衣服蓋的農戶身上。

他說不清什么滋味。

直至今日，他才真正感受到這個世界的殘酷性。

不單有妖魔的威脅，一些地方豪強，如果沒了下限，威脅恐怕比妖魔還要大。

看來還是得想辦法給自己博個出身，總不至于死于貓狗爪下。

陳川默默想道，他打算送佛送到西，將那農戶掩埋了。

但是在這之前，他要先睡一覺。

他走到破廟的另一邊，鋪了一些干凈一些的干草。

和一個尸體同床共枕，他還是有些發憷。

不久之后，他就進入了夢鄉……

他又做了一個夢。

一只肥狗搖搖欲墜的站了起來。

陳川以為這只肥狗會非常恨它，沒想到它滿含恨意的對象，不是陳川。

而是趙家人。

生前是一個搖搖欲墜，幾乎走不動道的狗，它身上的肥肉，竟像擠干凈了，精壯得能看到肌肉紋理。

它向趙家莊園奔跑，從狗洞鉆了進去。

此時已經到了深夜，村里的人都進入了睡眠，沒想到趙家莊園里竟然燈火通明。

十幾個趙家人聚在一起，圍著一個屠宰架。

陳川看到了地獄一般的景象。

兩只精壯的狗被捆在那里，一個做屠夫打扮的趙家人，拿著一柄刀。

屠宰架上，一只血肉模糊的狗，已經看不到具體模樣。

它不停哀嚎著叫聲凄厲。

聽了它的叫聲，莊園里，狗的叫聲此起彼伏的響起。

屠夫拿著刀，將屠刀斜切入狗的身體之中，將皮活剝下來。

趙家長孫也在旁邊，他向屠夫問道：“叔父，這張皮應該還算合用吧。”

屠夫笑瞇瞇的道：“我知道侄兒你等急了，下一張皮就是你的。”

趙家長孫的臉上閃過一絲陰鷙。

屠夫將一個年輕人喚了上來，那趙家年輕一輩，養尊處優，從未見過這般光景，他慘叫一聲，差點暈倒。

屠夫皺著眉頭，扇了一下他的臉。

“不披上獸皮，怎么修煉成仙！趙吉，枉我平日里栽培你，讓你多經殺場。”

他將那張皮，套在趙吉頭上。

一套進去，就抻長了，生根一樣，變成它的皮膚。

很快他就變成一只小狗。

陳川忍著惡心繼續看下去。

屠夫看到了成果，便滿意地點了點頭。

就在這時，趙家長孫道：“之前有個小女孩，看見我換皮了，是不是將她收拾了？”

屠夫怒道:“這種事為何現在才告訴我？我們借獸皮修行的事情，若是傳出去了，猿神宗必定上門……我們趙家就毀了！”

趙家長孫尷尬的說道：“應該沒有那么嚴重吧？”

屠夫道：“我早看出來你不中用，竟然連這種小事都做不好！”

“我現在就做將另一只皮也剝下來，交給你，你變作狗身，把他們一家人都咬死吧！”

陳川的心中燃起了怒火，恨不得馬上折返回去，守到陳家屋子前。

狗搖搖晃晃的走了進去，屠夫一見這狗，便驚訝的說道：“大哥，你怎么回來了！”

陳川這才明白，之前他干掉的不是一只狗，而是一個披著狗皮的人。

或許說……之前到處咬傷村民的，也根本不是什么狗，就是一些披上狗皮的人。

也無怪這只肥狗從肥碩變得精壯，原來是恢復了原來的狀態。

肥狗沒有搭話，它撲到屠夫身上，將其撲倒，一下子咬斷了他的脖子。

趙家長孫面露驚恐之色，就見得他的身上脖子上浮現出點點黑痕。

陳川醒悟過來。

“那是罪孽？”

黑色的影子聚在一起，鉆到血肉模糊的狗身上。

趙吉身上的狗皮也掉了下來，重新回到狗的身上。

罪孽一點點播撒下來，一只又一只狗從土里鉆了出來，見趙家人就咬。

陳川已經不想再看了，他控制著自己，從夢中醒來。

醒來之后，他就嘔吐起來。

趙家人也算惡有惡報，可這般死狀，也太慘了。

陳川趕忙晃動著自己的頭，試圖將這些記憶從自己的腦海里驅除。

經此一事，趙家人再也不存在，但是為何他的心中帶著淡淡的悲哀呢。

為什么修仙，非得披著獸皮不可？

此世已經墮落道如此境地了嗎？

陳川剛要出門，想要為死去的農夫挖一個坑，就感到自己身上出現了強烈的束縛感。

他無法站住，倒在地上。

只見得五六個人，拿著麻繩將他捆上。

一個蒼老的聲音嘆息道；“沒想到你居然逃了，看來是已經瞞不住了。”

“小子，你別怪我，我也是不得已的。”

陳川的嘴巴被白布遮住，說不出話來。

有人拿了滑竿，將陳川放到上面，一直抬了回去。

劉師傅的手里，一直捧著一柄彎劍，跟著旁邊。

讓陳川沒想到的是，原本對他輕蔑的孫家人，此時竟然對他充滿憐憫。

“儀式結束后，你就解脫了！”

他們將陳川帶到村子，過了紅色的牌匾，陳川就見到了師傅最近做的東西。

那是一個三人高的木制雕像。

面相為猴，形制卻是……佛像。

下有蓮臺，佛像有八臂，每一只手臂都有各式各樣的武器。

此刻佛像已經大致完成，只有眼部，還未點睛。

那些人將陳川放下，將他扶了起來。

劉師傅說道；“你看到你佛像了嗎？你要做的，只不過是拿著劍，將眼睛刻出來而已，這事不難做吧？

陳川問道：“那我能不能知道，將那眼睛點出來后果是什么？”

劉師傅嘆息道：“都到了這份上了，我也不瞞你了。伐樹確實會沾染罪孽，做儀式也不是全然無用，但也只能起到削弱的作用，并不能完全避免罪孽。”

“絕天地通之后，原本玄門正法都變得詭異起來。想要修行就必須借助獸形，便有人借助五行之物重塑修煉正途，是為五行神魔道，木形面具、雕像便是其中之一。”

“但是天地對于神魔道修行依舊抱有惡意，修煉神魔道者要沾染罪孽，為他們制造器物，遮蔽天機者，更是盜天之人。罪孽纏身。”

“雕刻師十有八九，活不到天壽，技藝越高，越容易死。別看我現在衰老成這個樣子，其實不是四十有二，這還是孫家庇護之下的結果。”

“五行刻師，技藝成熟之后，就招收徒弟，不完成最后一筆，讓徒弟替他們完成，為他們承擔罪孽。”

陳川醒悟過來。

原來師父的目的居然是這個！

劉師傅繼續說道：“唉，我年輕之時也做過徒弟，替師父承擔了不少罪孽。所以出師之后，就下定決心，不讓徒弟為我做這種事情。”

“但是眼前這事，我不得不……”

“因為這雕像必須刻成，而雕成面具，所產生的罪孽，已不是我這等人能夠承擔。”

“所以才有了你！”

陳川被白布纏住，想要質問師傅，卻只能發出啊嗚啊嗚的叫聲。

師傅說道：“你還未發覺你的身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