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楊否從炕上下來，剛走到門前，就看到那只大黑狗趴在門口的陽臺上，兩只圓不溜秋的大眼睛直勾勾瞪著他。他有些害怕，不敢再往前走。

那只大黑狗似乎感應到楊否的恐懼，自覺站起來走到一邊，把門口的路給楊否騰開。

楊否對它的這一行為感到有些吃驚，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眼光打量著它：它其實并不是完全的黑色，而是從背部到腹部由黑到灰再到白漸變，它站起來的高度大概到楊否腰部，身長幾乎跟楊否的身高一樣長，看上去比較瘦，但是動作很靈活。

“它叫黑子，自己跑我家里來的，那時候還很小，現(xiàn)在都長這么大了。你別看它只是一只狗，可幫了我不少忙，幫我駝東西，幫我趕雞進雞窩，我腰病犯了不能動的時候還幫我找楊三兒。”老奶奶欣慰地說道。

楊否在馬路上走的時候經(jīng)常會碰到三兩只流浪狗在垃圾堆找東西吃，所以他對狗這種動物并不是很陌生。他之前看到狗的時候就跟看到其他動物，比如牛羊雞鴨鵝等時的態(tài)度一樣，基本上對它們沒怎么引起過注意，但是這只狗第一次讓楊否對除人以外的動物有了不一樣的認識。

楊否試探性地向前挪動腳步，大黑狗瞪著兩只大圓眼睛瞥了他一眼，然后轉(zhuǎn)向一邊。楊否繼續(xù)往前走，大黑狗安靜地站在一旁，尾巴輕散漫地搖晃著，沒有任何想要驚嚇他的意思。

楊否鼓起勇氣，一鼓作氣從大黑狗旁邊掠過，跑到了院門口。大黑狗沒有追來，現(xiàn)在他放心了，臨出門前瞥了一眼它，嘴角上揚露出了一個微笑。

2

自從媽媽走后，楊否在家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過得無聊，他巴不得每天都能到學校去上課，那樣他還能看看其他同學，他們?nèi)己苡腥ぃ袝r候他們說話和搞怪的樣子都會把人逗樂。人真是一種有趣的事物，而且不同的人還有著各自不同的性格和特點。

國慶節(jié)這幾天假，楊否是熬過來的，這幾天的晚上他也做過好多夢，但沒有一次是再次出現(xiàn)在安全屋的。關(guān)于安全屋和前世的楊否的事，他越來越覺得不真實，仿佛它們就是普通的夢，和其他普通的夢一樣，做過就忘了，對現(xiàn)實沒有任何幫助和意義。

國慶節(jié)后的第一天上學，楊否是滿懷期待的，雖然楊小彤的消失之前讓他失落過，但現(xiàn)在，因為他遭受著“無趣”這種更加痛苦的事，所以，他還是覺得學校是他的樂園。

“早上好！”第一節(jié)課下課后，王小雅突然跟他打了個招呼。

楊否還不明白什么意思，瞪著眼睛看著她，發(fā)現(xiàn)她面帶微笑，是一種友好的樣子。本來楊否這幾天無聊的要死，現(xiàn)在有個人能和他聊天，他其實挺開心，但鑒于打從王小雅坐到他旁邊后他一直都不喜歡她，他現(xiàn)在又不好意思突然對人家笑臉相迎，于是就說道：“不好。”他以為王小雅是在問他“早上好不好”，所以這樣回答。

“為什么不好？”王小雅問道。

這時楊否剛好發(fā)現(xiàn)原本坐著棟棟的位子是空的，于是回道：“棟棟沒來。”

“啊？”王小雅詫異地喊道。

“啊什么？”楊否心不在焉地問道。

“棟棟是誰？”王小雅問道。

“就是那個位子上坐著的一個人。”楊否用眼睛示意她道。

王小雅扭頭看了一下，回過頭來對楊否說道：“他怎么了？”

“不知道。”楊否回答。

王小雅又看了一眼，回頭問道：“他不在你就不好嗎？”

“嗯。”楊否假裝冷漠地回答。

“他是你什么人？”王小雅問道。

“我的伙伴。”楊否回答。

王小雅沒有再說話。

很快第二節(jié)課上了課，課上王小雅再一次找他說話。

“你會交朋友嗎？”她問道。

“交朋友？”楊否不熟悉，以疑問的口氣重復道。

“嗯。”王小雅應道。

“不知道。”楊否回答，緊接著他又問道，“那是什么？”

“我會，我教你。”王小雅呲著牙笑著。

“好。”楊否不明所以地應道。

“你先轉(zhuǎn)過來。”王小雅說道。

楊否沒有搞明白，問道：“怎么轉(zhuǎn)？”。

“就這樣，面朝我這邊。”王小雅說道。

楊否聽明白了，剛要照她說的做，突然發(fā)現(xiàn)講臺上的王老師在盯著他看，立馬停止了動作。

“你怎么又轉(zhuǎn)回去了？”王小雅問道，她看上去還沒有意識到危險的來臨。

“老師在看我們……”楊否端坐著竊聲說道。

“什么？”王小雅似乎沒聽到。

老師從講臺上走下來，楊否被嚇得不敢吱聲。

“你站起來！”楊否低著頭站了起來。

“沒說你。”

聽到這話，楊否覺得有些詫異，于是抬頭看向老師，發(fā)現(xiàn)他正在看王小雅。看來他是在對王小雅說，他于是坐下。

“你會數(shù)這些數(shù)了嗎？”王老師問她。

王小雅看上去一點都不慌，淡定地回答道：“會。”

“那你數(shù)一遍我聽聽。”王老師要求道。

王小雅毫不猶豫地把“一”到“十”的數(shù)數(shù)了一遍。

王老師眼珠子又轉(zhuǎn)向楊否：“你會數(shù)嗎？”

楊否立馬又慌了，站起來結(jié)巴著說道：“會……會數(shù)。”

“數(shù)。”王老師的語氣聽著相當強硬。

楊否憑借著記憶嘗試著數(shù)了一遍，還好有驚無險，他完整地數(shù)完了。

“坐下，你們兩個上課別再說話了，再說你們就站到外面去。”王老師說完轉(zhuǎn)身走上講臺繼續(xù)講課。

“你干嘛和我說話，我又不想和你說。”楊否責備道。

“我……”王小雅突然語塞，不過，沒過多久她又說道：“我又不知道他會下來找我們……”

“別說了。”楊否打斷了她，因為他看到老師的目光又落到了他們身上。

3

下課后，王小雅又開始跟楊否說話。王小雅說：“現(xiàn)在可以說話了，我來教你。”

楊否本來不想理她，發(fā)現(xiàn)自己沒有事干，只好答應她。

“你轉(zhuǎn)過來。”王小雅說道。

“怎么轉(zhuǎn)啊？”楊否問道。

“就像我這樣轉(zhuǎn)過來。”王小雅兩條腿向靠近楊否凳子的一側(cè)一移，然后上半身跟著一扭就轉(zhuǎn)向了楊否。

因為桌子的長度有限，所以他們兩個的位子空間也有限，他們兩個坐著的凳子離得很近，王小雅這么一轉(zhuǎn)，腿就直接填滿了他們兩人的凳子之間的縫隙，楊否瞅了一眼，說道：“你的腿擋住了，我轉(zhuǎn)不過去。”

“你往外挪一挪啊，笨。”王小雅輕罵道。

楊否聽到“笨”這個字心里開始不高興，置氣道：“我不學了。”

“怎么了？”王小雅疑惑道。

“你罵我笨干嘛？我哪兒笨了？”楊否辯駁道。

“別別別，我說錯了，你不笨。”王小雅連忙解釋道。

楊否本以為這樣可以繼續(xù)生王小雅的氣了，沒想到她的反應卻是這樣，這讓他耳目一新。

“要不我們?nèi)ピ鹤永铮鹤永飳挸ā！蓖跣⊙耪f道。

楊否點了點頭，起身朝院子走去。王小雅跟在他后面推著他。

4

院子里很有多人在玩，其中很多人都集中在滑梯那塊。

楊否看向了那里，那是他一直想嘗試卻不敢登上去的高臺。比起第一天上學那會兒，那里看熱鬧的人已經(jīng)沒多少了，剩下的都是躍躍欲試的孩子，他們看上去有點落后。

“你面朝我站著。”王小雅問道。

楊否轉(zhuǎn)身面對王小雅。

“眨眨眼，聳聳肩，歡樂時刻在眼前。咧咧嘴，搖搖頭，開心永遠沒憂愁。握握手，拍拍掌，以后我們就是好朋友……”

王小雅嘴里念著，邊念還邊齜牙咧嘴地做著怪異的動作，楊否看得一臉懵逼。

“學會了嗎？”王小雅問道。

楊否回過神來，搖著頭問道：“你在干嘛？”

“哎呀，你真……”她突然停了下來，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子，“你跟著我念：眨眨眼……”她停下來，示意楊否跟著念。

“眨眨眼。”楊否跟念道。

“念的時候還要像我這樣做動作。”王小雅指著自己眨巴的眼睛說道。

楊否邊念邊眨眼睛。

“聳聳肩……”王小雅念道，同時聳了聳自己的肩膀。

楊否邊跟念邊聳肩……就這樣，他一直跟著王小雅念到最后一句：“握握手，拍拍掌，以后我們就是好朋友。”他跟王小雅握了手，拍了掌。

“現(xiàn)在我們就是朋友了。”王小雅心滿意足地說道。

“誰跟你是朋友了？”楊否心想道，他突然有種自己被王小雅騙的感覺，但是，在剛才王小雅教他的過程中他確實感受到了一種與眾不同的趣味，特別是王小雅和他握手、拍掌的時候，有一種暖洋洋的感覺從手掌傳遍全身，所以，他也不好跟王小雅再置氣，于是勉強對她笑了一下轉(zhuǎn)身走回了教室。

那種暖洋洋的感覺整個一上午都讓他沉浸在一種錯覺當中。他看著自己的手，想起了報名那天自己想要拉楊小彤手時的場景，想著拉她的手會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剛才，跟王小雅拉了手他才有了想象。隨即，他又想起了一次上課的時候楊小彤戳他臉時的場景，想到了楊小彤手指戳到他臉上時的感覺。這種感覺很奇妙，它不止會讓接觸的皮膚感到軟嫩舒適，而且會給人的內(nèi)心帶來一種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