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楊否差點都忘了這件寶物。在尋說完“尋在器”后，他恍然想起來，隨即，他脫離了夢境，回到了現實。

今天是星期一，他該去學校上學了。上一學期的課程在這一學期大都發生了變化：識字課變為了語言課，數數課變為了算數課，生活常識課變為了社會常識課，聽歌課變為了聽唱課，畫圖課變為了畫畫課。只有活動課還是叫活動課，沒有變化。

語言課上，張老師開始教大家說一些日常用語，比如：見面問好說“你好”，自我介紹說“我叫……”，詢問別人名字“你叫什么”或“他叫什么”。

這些其實楊否在此前的生活和學習中已經慢慢學會了，現在老師這樣一教，使這種人與人打招呼交流的方式在楊否他們這些孩子當中更加確定和清晰。

算數課上，王老師開始教大家用自己的十根手指頭算一些簡單的算數。

下午的畫圖課上，楊老師也開始教大家一些日常所見事物的線條圖。這些線條圖基本都是由上一學期學的圖形圖標構成。為了能畫好圖，楊否還買了專門畫圖的白紙本。

下午天氣晴朗，活動課上，劉老師開始教大家“丟手絹”的游戲。她讓所有同學圍成圈，因為班里同學太多，圍成一個圈，院子里站不下，所以，就帶楊否他們去了操場。

楊否還是第一次到操場上課。此前，他只知道操場是大年級的孩子上課玩耍的地方，像他們這樣的小孩不被允許去操場玩。

現在，老師竟然帶著他們去操場上課，他的心里別提有多激動。操場特別大，陽光灑在他身，心里舒暢極了。那一刻，他感覺自己好像上升了一個層級，進入到了大年級的行列，感覺自己長大了。

2

下午放學回家的路上，楊否碰到了于奇奇，于是就跑過去跟他一起走。他們說起了今天上課的內容。

“我們今天下午活動課在操場上上的。”楊否心里自豪地說。

“我們也是操場上的。”于奇奇回答。

“哎，那為什么我沒看到你？”楊否問道。

“我們上的時間不一樣啊。”于奇奇回答。

“時間不一樣，怎么不一樣？”楊否道。

“我們是下午第一節課，你們是下午第二節課。”于奇奇說道。

“哦，這樣啊。”楊否明白了。他沒想到還有這樣的區別，今天聽于奇奇一說，才知道。

“你下午在家玩什么？”楊否問于奇奇道。

“不玩，練習寫字。”于奇奇回道。

“練習寫字，為什么要練習寫字？”楊否疑惑道。

于奇奇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沒有回答。

楊否從于奇奇的眼神中大概明白了他犯了傻，于是不再追問。

他回到家里，發現爺爺和奶奶都不在，于是就到處找。找了好一會兒都沒找到，他只好在院子瞎轉悠。一邊轉悠，一邊腦子不自覺回想起一些問題：“為什么他們都不在？他們去哪兒了？在忙什么？為什么我沒有事可以干？什么是練習寫字……”

無聊使楊否的心情逐漸變得失落和消沉。他回到主房，癱坐在沙發上，仿佛對一切都失去了熱情，像是在等待著什么，卻又不知道等待什么。

不知過了多久，他從那種狀態中反應過來，開始繼續在院門口、院子和主房之間來回閑逛，直到爺爺回到家。

爺爺走進了院子，此時楊否在主房，他聽著聲音走了出去。心想：爺爺出去這么久，應該給自己帶了什么好吃的了吧？結果看到爺爺兩手空空地走進來，心里頓時失望起來，但他并沒有把這種情緒表現在臉上，因為經過昨天被爺爺和奶奶訓斥后，他意識到：爺爺和奶奶不是他的媽媽，他沒有跟他們鬧情緒的底氣。

“你去哪兒了，爺爺？”他勉強地笑著問爺爺道。

“我就在家，哪兒都沒去啊。”爺爺回答。

“唔？就在家，那我怎么沒看到你？”楊否問道。

“我去鄰居你楊爺爺家問了點事。”爺爺說道。

“哦。”楊否覺得這樣才合理。

爺爺回來了，他覺得自己可以出去玩了。他想去于奇奇家看看他是怎么練習寫字的，于是跟爺爺說道：“爺爺，我想去奇奇家玩。”

“嗯，玩一會兒就快點回來吃飯，你奶奶接你兩個姑姑去了，應該馬上快回來了。”爺爺說道。

“嗯。”楊否應了一聲就出去了。

3

于奇奇家的門打開著，楊否走了進去。聽到左邊房子里有動靜，楊否看了過去，那里是于奇奇家廚房，他看到于奇奇的奶奶正在做飯。此時，于奇奇的奶奶也正好看到了楊否。楊否立馬打招呼道：“奶奶好。”

打媽媽在的時候，媽媽就已經教過他見到長輩要打招呼，再加上今天他在語言課上確定性地學習，所以，他下意識地就喊了出來。雖然這不是他第一次這樣打招呼，但是他第一次意識到自己是在禮貌地打招呼，這對他而言成了見到長輩必做的一件事。

“嗯。”于奇奇奶奶微笑點頭道，“奇奇在房子里呢。”她指著于奇奇一直在的主房說道。

“哦，好。”楊否順勢朝主房走去。

4

楊否一掀開門簾就看到了于奇奇端端正正地坐在一個小板凳上，眼睛呆呆地望著他的正前方。楊否看不到他在看什么，因為他的視野被主房的門板擋著。他很好奇地問道：“你在看什么？”

于奇奇這才朝楊否看了一眼，說道：“《葫蘆娃》。”

“什么是葫蘆娃？”楊否走進房間，繞過門板，朝于奇奇看的方向看去，發現那是一個屏幕。

“電視！”他喊道。

“嗯。”于奇奇不以為然地應道。

于奇奇家的電視有些特別，但楊否看不出來具體哪里特別。“你們家電視怎么跟我們家不一樣？”他走到電視跟前，觀察著問道。

“哪里不一樣？”于奇奇問道。

“比我們家的大。”這是楊否對這臺電視的第一印象。

于奇奇沒有應他。

他繼續觀察著，終于發現了那個不一樣的地方，他驚喜地對于奇奇說道：“你們家電視沒有按鈕！”

“有遙控器。”于奇奇輕聲地回道。

“什么？”楊否沒聽清，他一邊朝于奇奇靠近一邊問道。

“遙控器。”于奇奇重復道。

“什么遙控器啊？”楊否問道。

于奇奇把手伸向他，手里捏著個長長的窄一點又扁一點的黑盒子。

楊否下意識地拿過來觀察了起來，這個黑盒子的長窄面上規規整整地有很多小疙瘩，小疙瘩摸起來軟軟的，其中一些小疙瘩上還有0到9的數字。“這是什么？”楊否好奇地問道。

“遙控器呀。”于奇奇皺著眉笑道。

“哦哦，遙控器。”楊否意識到于奇奇剛才已經說過了，抱歉道。“這是干什么的呀？”緊接著他又問道。

“遙控電視的。”于奇奇回答。

“怎么遙控？”楊否問。

“拿來。”于奇奇要過去遙控器，對著電視按了一下上面的小疙瘩，電視的畫面里的顏色和人一下都變得跟剛才完全不一樣。

這種變化有點像……楊否說不好，因為他按自己家電視的按鈕后畫面也會變化但變成的是密密麻麻的花點。但是他慢慢相信，這個遙控器上的小疙瘩就和自己家的電視機上的按鈕作用一樣，他感到很神奇。他又想到了前天在這里玩的遙控玩具車，感覺于奇奇家的一些東西都很奇妙。他說不上來那是種什么感覺，幾個他目前知道的詞開始在他腦海凌亂地浮現：現實，傳送，隔著距離，做，東西……

“你不是說你要練習寫字嗎？”楊否回過神來又問道。

“寫著呢呀？”于奇奇目不轉睛地看著屏幕回答。

楊否又看了一眼電視，屏幕里面還是那個叫《葫蘆娃》的“電視劇”。“難道這就是他所說的練習寫字？”他有點詫異。“字在哪兒呢？”他在屏幕上尋找著問道。

“那兒。”于奇奇的目光往電視旁邊的桌子上指了一下。

楊否看到桌面上放著一個長得像書的本子，很不起眼，他差點沒看出來。

他走過去，發現本子上整整齊齊地寫著一行行字。這一行行字雖然多，但都是同一個字。而且這個字楊否認識，是“上”。

“你寫這么多‘上’干嘛？”楊否問道。

“練字啊。”于奇奇回答。

“練字為什么要寫這么多？”楊否問道。

“練字本來就是要寫很多遍。”于奇奇回答。

楊否不明白，但他沒再多問。

于奇奇的奶奶端了一碗飯進來給于奇奇吃。看到楊否后她問他：“你吃飯了沒？”

“還沒。”楊否如實回答。他看了看碗里的飯：韭葉面上面蓋著焦黃的炒雞蛋，一看就很可口。

“吃不吃？要不給你做一碗。”于奇奇奶奶問。

楊否很想吃，但他又不好意思說。這時，他想起來他來于奇奇家前爺爺跟他說讓他玩一會兒趕緊回去吃飯。于是跟于奇奇和他奶奶說要回去吃飯了，離開了于奇奇的家。

回到家的時候，奶奶和姑姑已經回來了，奶奶也才剛開始做飯。過了一會兒飯做好了。看到端過來的飯，聞了一下味兒，除了酸不溜秋的醋味兒沒有別的氣味兒，楊否頓時感覺不妙。回想起剛才于奇奇奶奶給于奇奇端過來的飯，他覺得奶奶做的飯真的很難吃，讓他沒有一點食欲。他磨磨蹭蹭磨到天黑終于把一碗混雜著白菜、胡蘿卜、白蘿卜和菠菜的飯吃了個差不多，然后在爺爺無奈的勸導下放下碗，這才結束了這碗飯對他的折磨。

“唉。”他蹲在門口看著土崖后寧靜面的星空，聽著屋內奶奶跟爺爺嘀哩咕嚕的爭吵聲，學著爺爺嘆了口氣，下意識地心中感嘆道，“這日子什么時候才是個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