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楊小樂把石頭扔得很遠，幾乎已經到了麥場的邊緣。等楊否跑過去撿回來放進楊小瑾畫的圈里，楊小樂以及楊小瑾他們三個都已經躲得無影無蹤。

楊否一時間竟不知道自己該干什么。仔細想了一會兒才大概明白自己是要找他們。

麥場上空蕩蕩的，根本不可能藏人。倒是旁邊的樹林，看著像人最容易藏起來的地方。于是，他朝樹林走去。

樹林并不是很大，但是樹很高，而且數量也比較多。雖然如此，楊否還是察覺到了異樣。樹林的地面上到處是枯樹枝、枯草和枯葉，輕輕地一腳踩上去都會發出明顯的響聲。楊否就憑這種動靜，發現了藏在樹背后的楊小樂。

“時間太急了，我都來不及藏。”楊小樂解釋道。

楊否嘻嘻一笑，表示贊同。

“趕緊去守電報，不然被人偷了，下一局還得你來找。”楊小樂指示他道。

“什么守電報？”楊否疑惑道。

“就你跑去撿的那個石頭，把它守住，別讓人偷了，趕緊去。”

“哦。”楊否呆頭呆腦地應了一聲趕緊往石頭的位置跑去。

果然，有個人從小路的方向朝石頭跑了過去——那人是于小樂。

于小樂看到楊否，加快腳步朝石頭跑去。

“加油，加油……”楊小樂在楊否身后朝于小樂喊了起來。

楊否發覺情況不對，也也趕緊朝石頭跑去，但他反應太慢，還是被于小樂先一步搶去了石頭。“偷電報，偷電報……”于小樂開心地喊了起來。沒一會兒，楊小瑾和楊小白也分別從小路和巷子里走了出來。

“這么快就偷電報了。”楊小瑾詫異道。

“嗯。”于小樂把手里的石頭展示給楊小瑾看。

“他太呆了。”楊小樂指著楊否笑著道。

“他不會玩，還是第一次玩。”楊小瑾跟楊小樂解釋道。隨后，她又看向楊否微笑著說道：“現在會了嗎？就這樣玩。”

“嗯。”楊否回以微笑并點頭。

“再來再來。”楊小瑾喊道。

“這把誰扔？我不扔了。”楊小樂說道。

楊小瑾看了看其他人，說道：“你們去藏，我來扔……”

就這樣他們玩了一下午，不知不覺就到了天黑。

楊否一直不見于小樂說回去的話，心里開始有些擔心，于是主動說道：“我要回去了。”。

“等等我，我也回。”于小樂回道。

于小樂跟楊小瑾說道：“我跟他先回去了。”

“好吧，那明天再玩。”楊小瑾說道。

“明天玩不了，明天我要和我媽媽去我舅奶家。”于小樂說道。

“那你明天來嗎？”楊小瑾問楊否。

楊否想了想說道：“我得先問問我爺爺。”

“那明天玩不了了，等什么時候有時間了我們再玩。”楊小瑾說道。

“嗯，好。”于小樂和楊否回答，他們轉身離開了麥場。

2

他們走出小巷，沿著馬路開始往東走。楊否覺得有些奇怪，因為他們來的時候是從巷子對面的一個巷子出來的，現在于小樂卻并沒有從那里回去。于是他指著左側的巷子問于小樂：“我們不是從這里下來的嗎？”

“天黑了，山上不能走，會碰見鬼。”于小樂回道。

“什么是鬼？”楊否問道。

“就是長得跟人很像，沒有眼珠子，牙齒很尖，很嚇人的東西。”于小樂說道。

“你見過？”楊否問道。

“沒。”于小樂回道。

“那你怎么知道它長什么樣？”楊否問道。

“我猜的，但是我爺爺奶奶他們見過。”于小樂說的時候語氣都變得小心起來。

聽于小樂說起她爺爺奶奶，楊否下意識就想到自己的爺爺奶奶，但他所想到的爺爺奶奶并不是現實里的爺爺奶奶，而是他在夢里見到的恐怖的奶奶和憤怒的爺爺。他們長得就跟于小樂說的差不多，而且特別嚇人。

“說到嚇人，我昨晚夢到了兩個可怕的人，特別可怕，直接把我嚇醒了。他們長得就跟你說的差不多。”說這話的同時，他在心中都不禁產生一絲寒意。

“那應該就是鬼，你夢見鬼了。”于小樂神經兮兮地說道。

楊否脊背發涼，但他忍不住還是想說：“而且那兩個人一個長得像我爺爺，一個長得像我奶奶。”

“你說你爺爺和奶奶像鬼？”于小樂詫異道

楊否對于小樂表情的突然轉變感到不解。

“你很怕他們嗎？”于小樂問道。

說實話，楊否在心里對奶奶確實有點討厭，但并不討厭爺爺，他也說不上這算不算怕。對于小樂他不能直接說這些，于是搖頭道：“不怕。”

“那你為什么會夢到他們是鬼呢？”于小樂問。

楊否搖搖頭道：“我也不知道。”但實際上，經過于小樂這樣一問，他突然有點醒悟，但是這種醒悟還沒有展現出完整的形狀。

楊否看了看漸黑的四周，心里突然有種不安的感覺，問道：“我們還有多久能到？”

“你看不出來嗎？”于小樂問道，“這地方你沒來過嗎？難道不熟悉嗎？”

于小樂說話的樣子跟他先前看到的不一樣，正驚訝時，他從夢中醒來。

3

楊否朝四周一看，自己躺在被窩里，窗外冷清清的，柜子上的座鐘顯示時間是9：23分。套間里傳來奶奶和姑姑嘀嘀咕咕的聲音。爺爺不見蹤影，按照常理，他應該是在院子里干活。

奶奶一邊說著話一邊從套間里走了出來，沒有朝楊否這邊看，徑直走出了房門。

楊否有點搞不明白眼前的狀況，他坐起身來，看向窗外，目光最終落到院子南邊房屋后面的土崖上。

“我昨天什么時候回來的？什么時候睡著的？”他思索著昨天的記憶。

漸漸地，他回憶了起來：昨天下午他跟于小樂一起回的家。因為回來太晚，被爺爺和奶奶聯合起來罵了一頓。當時他既害怕又難過，但是又無處躲藏，于是吃完奶奶重新熱了一遍的飯菜后就上炕睡覺了。說是睡覺，實際上是躲在被窩里難過，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他從炕上下來，第一次感到不知所措，感到自己的雙腳無處安放。他不敢出門，不知道該用什么樣的心情面對爺爺和奶奶。

好在爺爺走進房門后率先跟他說了話：“起來了。”

爺爺說話的情緒跟平時一樣和藹，這使得楊否緊張的神經得以放松下來。“嗯。”他急切地點頭，以向爺爺表達他認錯的態度。

“我買了鍋盔，在柜子的抽屜里，你要是餓了的話就去吃。”爺爺說完就走出了房間。

楊否確實有點餓了，他打開抽屜，果然在里面看到了鍋盔，但與此同時他還看到了別的東西，黑黑的，摸上去還軟軟的，看著像饃饃但又不是饃饃。他的第一感覺是它能吃，可能是因為它跟鍋盔放在一起的緣故吧。他拿出來聞了一下，氣味跟他前些天吃過的玉米面饃饃很像。

說起玉米面饃饃，楊否對那種甜甜的味道記憶猶新。玉米面饃饃有的是甜的，有的又不甜。對于那種不甜的他不太喜歡吃，而對于那種甜的，他又特別喜歡吃。楊否上次吃的時候是甜的，再加上玉米本身的香味，可以說比鍋盔還要好吃。

今天看到這種黑色的，他再次來了興致，想嘗嘗它是什么味道的。但在嘗之前，他必須先問問爺爺這到底是什么，哪里來的，能不能吃。

于是，他在院子里找到爺爺，提點爺爺道：“抽屜里有個黑色的玉米面饃饃。”

“哦，那個是蕎麥面饃饃，你想吃的話去吃吧。”奶奶在爺爺旁邊幫忙扶磚，回道。

楊否這才敢去吃。他從蕎麥面饃饃上掐下來一小塊，放進嘴里，嘗試性地嚼了嚼。一股甜味兒慢慢在嘴里開始蔓延，楊否欣喜地心里道：“嗯，是甜的。”于是又掰下一大塊吃了起來。

吃完蕎麥面饃饃，楊否就在院子里幫爺爺搬磚。因為他力氣小，爺爺只讓他搬一塊。一塊磚他搬了半天，才從原來的地方搬到爺爺跟前。

雖然只是一塊，他也花了很長時間，但是爺爺和奶奶笑得合不攏嘴。他累得快不行了，也不知道他們在笑什么。

吃過午飯后，楊否就開始在院門口玩。因為昨天被爺爺教訓了，所以今天他不敢去太遠的地方。

下午的時候，二姑姑的那個同學又來家里了。她長得很漂亮，楊否看到她很開心。但是他不敢跟她說話，她也并沒根他說過話。

三姑姑看了一會兒電視，覺得沒意思又把電視關掉了。看到二姑姑跟她的同學在玩，她也跑過去湊熱鬧。她們女孩子玩的東西楊否看不明白，也不感興趣，所以他沒參與進去。

就這樣，一下午又在無聊中度過了。吃過晚飯，楊否蹲在房門口看起了夜空。

今晚的夜空沒有星星，他的心里產生一絲沉郁。回想起之前發生的一些事以及一個個無聊的時刻，他突然覺得自己一點用都沒有。

別的人都有事做，好像就自己沒事做，每天不是東轉轉就是西轉轉，像團空氣一樣在主房和院子之間來回反復地游蕩。

“為什么我沒事做呢？我……”那種有事可做和沒事做的狀態的界線在他的意識當中慢慢浮現，但他還捋不清楚它到底是什么，他沒辦法用語言描述那種感覺，沒辦法說出那種似是而非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