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紓螢的指尖幾不可查的顫了顫。

蘇婷……

“我想，你沒資格來質問我什么，如果我有問題，警方早該把我抓走。”

她淡淡看一眼魏寒，聲音帶著些細微顫意：“馬上滾出去，不然，我不介意把你也送進去。”

“你！”

魏寒瞪大了眼，神色驚怒，攥緊了拳就要對紀紓螢動手，紀紓螢卻直接拿起桌上的茶杯狠狠砸到他頭上。

“保安，有人闖進我辦公室威脅我的人身安全！”

紀紓螢一把將他推開，沖走廊上巡邏的保安開口：“醫院應該不是這種人能胡來的地方吧？”

保安本來只是想看個熱鬧，但被紀紓螢叫住，只好不情不愿的走進辦公室，將捂著額頭破口大罵的魏寒拖走。

紀紓螢冷眼看著他的背影，目光在辦公室門口那些同事和病人身上停留片刻，關上辦公室的門開始處理工作交接。

要離開待了三年的醫院，若說沒有一點不舍，實在不太現實。

可繼續待在這里，只會惹出更多莫名其妙的麻煩。

她沒心思想那么多，父親的冤屈，還等著她來申。

“救救俺的孩子！救救俺的孩子啊！俺給你們磕頭了！”

走廊上忽然傳來一陣凄厲哭聲，紀紓螢皺緊了眉打開門，就看見一個枯槁憔悴的農婦抱著小臉通紅的女孩，跪在地上沖著醫生們哀聲懇求。

“俺得那病不是因為俺亂搞，是俺男人生病了，俺想賣血給他治病才得的，求你們救救俺女兒，俺女兒是無辜的！”

“俺女兒沒得那病，求你們給她治吧！她發燒40度了，別的醫院都不管，俺給你們磕頭了！”

醫生們看她這副模樣，表情反而更抗拒，全都后退了一步。

紀紓螢的眉頭越皺越緊，大踏步走上前：“怎么不收診？”

一群醫生們看見她，表情更加古怪，還是一個跟她關系不錯的小護士攔住了她。

“紀姐，別去，那孩子的母親……是AIDS患者。”

AIDS，艾滋。

紀紓螢終于明白醫生們為什么避如蛇蝎。

她安撫似的拍拍小護士：“沒事，別怕。”

“無論如何，醫生的職責都是治病救人，國家保障艾滋病患者就醫權利，我們就更不能拒絕救治。”

她正了正口罩走上前抱起女人手里的孩子：“女士，您先去給孩子掛號，孩子交給我吧，注意做好防護，不要被傳染，AIDS患者的免疫功能很差。”

“謝，謝謝您！您就是活菩薩啊！”

那女人眼中涌出熱淚，起身跌跌撞撞跑向電梯。

有醫生忍不住出言呵斥：“有艾滋病人在醫院，醫院還怎么救別的病人！”

“你是一個醫生，應該很清楚艾滋病的傳播途徑。”

紀紓螢將孩子抱進治療室：“艾滋病不可怕，可怕的是偏見、歧視、還有人心。”

她將孩子放到病床上，小女孩的手緊緊攥著她的白大褂：“阿媽，俺頭疼……”

“乖孩子，很快就不疼了。”

紀紓螢輕聲安撫著她，小心翼翼給孩子量過體溫聽了肺音。

還好，應該只是高燒。

她端來溫水，解開孩子的衣服在孩子頸窩、額頭和腋下擦拭，見孩子的呼吸逐漸平穩，才坐到桌前開始開處方。

治療室的門被推開，女孩的母親匆匆走進來：“活菩薩，俺掛號了，俺孩子怎么樣了？”

“只是普通發燒，應該沒有并發癥，但具體怎么樣還要做進一步檢查。”

紀紓螢低頭寫下處方單：“先給孩子退燒吧，拿著單子去開藥。”

女人千恩萬謝的拿著單子走出去，很快帶著藥回來。

紀紓螢熟練的給孩子注射完針劑，剛將注射器扔掉，辦公室的門便被推開。

“小紀，處理好了嗎？”

主任匆匆走進來，看著那女人還在，訕訕后退一步：“醫院已經聽說了，接下來這個病人就交給你，醫院這邊已經安排了單人床位了，辭職的事情，咱們先緩一緩再辦，病人要緊。”

紀紓螢垂眸：“好的。”

她看著主任離開，囑咐了幾句注意事項，就讓女人將孩子帶去了病房。

外面隱約傳來同事的議論。

“紀紓螢膽可真大！哪怕艾滋傳染就那么三種，那萬一有個好歹呢？”

“你忘了，她可能就是梅毒攜帶者！說不定AIDS她也得了呢？”

“我的天……那我們是不是也要去做HIV化驗？”

紀紓螢捏著鋼筆的手微微一顫，垂眸繼續處理工作。

手機鈴聲忽然響起。

【魏憶心】

魏寒的妹妹，李秀蘭的女兒。

那個搶走她前男友的好表妹。

她接起電話，那一頭傳來魏憶心楚楚可憐的聲音。

“表姐，我知道你恨我跟阿榮在一起，可是這事跟我媽沒關系，你為什么報復我媽媽……”

“你未免戲太多。”

紀紓螢漠然開口：“一個人渣，你愿意幫我垃圾回收，我求之不得。”

她懶得跟魏憶心廢話，直接掛了電話，看著快到中午，拿著病歷走向剛剛那孩子的病房。

幾個護士還在交頭接耳。

她無視了她們，走到病床前沖孩子母親笑笑：“我給孩子量一下體溫，她應該……”

“你，你出去！俺不要你治俺孩子了！”

女人忽然沖過來，一把將她從病床前推開，眼神像是看著洪水猛獸。

“俺聽他們說了！你得了臟病！跟男人亂搞！所以你才敢救俺孩子！呸！俺先前還當你是活菩薩，你不安好心！”

紀紓螢狼狽的摔在地上，看著女人表情憤恨的瞪著她：“俺娃可沒的病！你別禍害俺娃！”

地板冰涼，紀紓螢呆呆坐在地上，耳邊似乎傳來護士們的竊笑。

床上的孩子呆呆看著她：“阿媽，姐姐是好人，她救了俺……”

“你懂啥！讓醫院給俺們換醫生！俺問了！你們不給俺娃治病犯法！”

女人咄咄逼人的瞪著護士們：“你們要不給俺娃換！俺就告你們！放血傳染你們！你們也得得病！”

護士們嚇得不知所措，紀紓螢卻笑了。

她沒后悔救孩子，孩子是無辜的。

只是飽受偏見的人，原來也會對別人偏見，實在讓人想不到。

她慢慢從地上爬起來走出病房，一步也沒回頭。

剛到辦公室門口，迎面卻走來幾個警察。

“紀紓螢女士，對吧？”

警察打量她一眼，嚴肅開口：“現在懷疑你跟十年前一樁殺人案有關，麻煩你跟我們回去協助調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