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在幽州的山路中奔跑了一夜,終于到了廣寧城下。
此時天空已經微微泛白,守城的士兵認得他們是昨天才被縣丞大人送走的客人,當即就報告了長吏,把他們放進了城來,二人訴說在城外不遠遇到了山賊,長吏不敢耽擱,連忙把他引到了劉鎮那里。
見到劉鎮,張世平納頭便拜,劉縣丞,請你們一定要幫小民做主啊,張世平老成持重,知道此刻只能尋求官府的幫助,那些山賊應該是本地的賊寇,只有讓當地的官府力量才可以追回被搶走的馬。
張世平經商多年,積累了巨額的財富,是涿郡乃至整個幽州首屈一指的大族,但是平常一向低調,外人都不知道,他家的存糧都上百萬石。這次運送的五百匹好馬,價值數百萬錢,是交給司隸校尉的軍備,如果延期不能交割,只怕有殺頭之罪。
劉鎮扶起張世平道;張兄,昨日你們才出發,怎么今天又去而復返。
張世平略帶悲傷地說著:劉縣丞,我與我蘇兄弟從廣寧縣城往南不到三十里,就遇到了一股馬賊,不但搶劫了我們全部的財物,還搶走了我們為朝廷購買的軍馬,這些馬都是我們要交給司隸校尉的,如今這些馬全部被劫走,只怕會延誤朝廷給我們的限期,請劉縣丞一定幫我們想想辦法,出兵征剿這群馬賊。
劉鎮正色道:有這等事?張兄,我們隨從的斥候怎么都沒有及時回來通知我們。
敵人突然襲擊,又是在半夜,我們一百多家丁全部都生死未卜,大人,我與我的蘇兄弟二人也是趁夜死命才得逃脫,不然,我們也險些命喪于此了。張世平回答道。
本地的馬賊?此地是邊防重地,怎么會突然在周邊出現不明馬賊呢?不是鮮卑人么?劉鎮問道。
劉縣丞,我們常年在塞外經商,怎么會不知道鮮卑人和馬賊的區別啊,而且,大人據守的廣寧是長城重鎮,此地都沒有鮮卑人的蹤影,鮮卑人怎么會出現在身后呢,劉縣丞,確實是馬賊無疑。
好,張兄,我這就帶你們去見縣令大人。劉鎮安撫著張世平,心中暗暗思索著,大哥裝扮的馬賊趁著深夜悄悄突襲了張世平他們的營地,不過他們有言在先,是絕對不能傷害他們任何一個人,劉鎮知道這個張世平是當地有名的大商人,想要完成遷徙民眾的重任,劉鎮想從他手里得到一些資助,目前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程緒聞言佯裝大怒,本縣轄內居然有此等事,劉縣丞,命你率城中五百軍士去沿途搜尋,務必要找到這群馬賊,繩之以法。
是,大人,劉鎮領了命令,和張世平,蘇雙等人率領五百軍士就沿著他們逃跑回來的路線一路搜尋。
此時,在灌木叢中隱藏的劉武已經等的不耐煩了,說好了不到一個時辰,這都半天了,怎么還沒有來,劉武有些氣餒,他本來是如何也不答應劉鎮這個餿主意的,自己好歹現在大漢邊軍的騎兵什長,怎么能喬裝打扮成馬賊搶人馬匹,還要象征性地被劉鎮擊敗,真是每一條都讓他心中好生不爽。
劉縣丞,為何我觀縣內人煙稀少,我來往廣寧縣多次,平常這里都是熙熙攘攘,絡繹不絕的人流,張世平問道。
唉,劉鎮嘆息道;前幾日鮮卑從廣寧毀關而入,深入內地五百多里,甚至一度突襲涿郡,幽州各郡雖然驅趕了敵人,但是只有這廣寧縣,城小殘破被敵軍輕易突襲,滿城男女老幼,全數被殺害!
什么,全被殺害,這廣寧縣男女老幼原本可有近萬人啊,張世平被劉鎮的話震懾到,可惡的鮮卑人,他想起了曾經去塞外經商的時候在廣寧所看到的場景,此地雖然是邊塞,可是卻是十分繁榮,自己這次去鮮卑販賣馬匹的時候,走之前還從廣寧路過,他還記得城中平樂酒樓的老板娘風騷非常,要他留下自己要販賣到塞外的鹽巴,鐵器。還記得城中老何打鐵鋪的何老歪打造的大刀鋒利無比,每次帶兩把去塞外,一把刀就能換三匹馬,還記得。。。。。可是這一切現在都已經灰飛煙滅了。
張世平有些默然,雖然他是商人,但是也是讀書人,更是漢人,自己從小受到的教育就是內中國而外夷狄,心中更加有些憤懣,為那些莫名其妙而被殺害的貧民百姓感到心痛!
劉縣丞,張世平稍微平息了自己的內心的憤怒,聲音有些哽咽,你們要重建廣寧城么?
劉鎮聽得張世平逐漸把話題說到了重建的問題上,心中知道自己說的話已經觸動了他,接著說道:是啊,廣寧城被屠戮一空,不止百姓,基層官員也全部被殺害,我等都是在上谷之戰后,被新派到廣寧來擔任公職的,現今最大的問題,是整個廣寧縣無錢無糧無人,整個縣城的人加起來不到百口,駐軍在這里是坐吃山空啊。我們想重建,但是解決不了這個問題,仍然是徹夜不寧啊。
哦,劉縣丞,如果您不嫌棄張世平的話,草民想知道劉縣丞打算如何重建廣寧城。
劉鎮也不拖沓,就把前幾天和程緒他們商量的重建廣寧城的計劃全盤告訴了張世平,關于如何人口遷徙,關于如何安置,關于如何重建重要的關隘和城樓,以及當前面臨的最大的問題是什么。
張世平聽劉鎮說完,捻須沉思道,劉縣丞,我認為你的辦法十分巧妙,雖然這其中涉及人員遷徙和郡與郡之間聯系的問題十分復雜,但是當前情況下,這已經是最好的辦法了。
劉鎮又道;可惜如今幽州戰事頻繁,廣寧縣城府庫一空,雖然我們有此意圖,但是還是無法實現,畢竟這其中耗費錢糧不是我等能夠承擔。
縣丞大人,前方已經發現馬賊蹤跡。
哦,快帶我們去,劉鎮和張世平策馬爬上一座山坡,看到幾百匹馬和幾十名身著便裝的馬賊正在艱難地約束著這支馬隊前進。
張世平大喜道;這正是我們的馬,劉縣丞,搶劫我們的那些馬賊就是山下這群人。
劉鎮面色嚴肅,手拿令旗,傳令,擊鼓進軍!劉鎮所率領的五百軍士自有校尉統率,所有軍隊立即開始大喊,山下的馬賊遠遠地看到來的官軍,果斷搶了幾十匹馬,頓時都四散而去。
蘇雙看到自己的馬隊,已經策馬到馬隊中驅趕受驚的馬兒們,縱馬疾馳,十分高興。
等馬賊都已經走光,所有的馬匹重新清點數量,雖然被搶走了幾十匹,但是原本就是為了預防在輸送過程中染病的情況下補充的馬匹,不過馬隊失而復得,這樣也不會有完成不了朝廷任務而造成的滅族之險。
張兄,你我在廣寧居然有這樣的緣分,今日已經把馬匹搶回來了,來日如果你再從廣寧路過,請無論如何一定到縣衙來找我,我們共飲幾杯。
短短兩天的相處,張世平心中已經對這個年輕的縣丞心生敬佩,他感覺劉鎮的身上有一種氣質,那種氣質是他從商當年從來都不曾擁有過的,那種感覺讓人心生向往,是憂國憂民,還是游俠的暢快!
劉縣丞,承蒙不棄,今日又多虧了劉縣丞幫我虎口奪牙,從馬賊手里搶回了我的馬,我愿意與劉縣丞約為兄弟,以后雖在天涯各地,生死相交。
好,劉鎮慨然回答道,承蒙張兄不棄。
說罷,二人擺宴設酒,祭拜天地,結為兄弟!
賢弟,我這就要趕著這些馬去司州了,走之前,為兄有些話想告訴你,剛剛成為大哥的張世平拉著劉鎮的手說道。
大哥請講,劉鎮說道。
剛才我聽你所說,雖然是個重建廣寧城的好辦法,其實錢糧都好解決,為兄家中有些余財,兄長可以支持,但是最難的還是官府給予的態度,我聽說幽州刺史劉虞劉大人是個賢明的好官,不但各地百姓都說他好,甚至我在塞外都知道他的德望和名聲很高,你如果能得到他的支持,那么你在廣寧的想法實施起來就不會有太多的掣肘。
是,大哥,劉鎮若有所思地想著張世平的話,果然不愧是幽州的大商人,上來就抓住了問題的本源,如果沒有幽州最高行政長官的支持,那么一切都是虛無縹緲的,還好縣令程緒,本來就是幽州刺史從事,想必他可以解決這個問題。
好了,賢弟,我要和蘇雙兄弟趕緊趕路了,這里我給你寫了一封信,說罷,又從自己腰間取下一塊玉佩,這是我的家族信物,你拿著這兩樣東西,先去涿縣我家中,他們會給你支取八十萬錢,另外,你再去上谷沮陽,我在那里有一座糧倉,你去那里支取五十萬石糧食,有了這些就能夠支持你完成你所說的事了,為兄雖然是商人,但卻知道你要做的一定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這幽州地面已經沒有以前太平了,有關外的鮮卑,也有關內的太平道,這亂世之中,我也不知能否保全我的家小,倘若有一天兄弟飛黃騰達,還望不要忘記我們今日的交情。
張世平何等聰明的人,經過劉鎮這一番操作,他早已經猜出來七七八八,只不過劉鎮所求的也不過是他經商幾月就能掙到的利潤,而且自己家中是巨商,也沒什么損失,但是觀他的為人處事,反而有心結交,因此也就如此大方,應了他這一回。
劉鎮大喜道:劉鎮代廣寧數千百姓感謝大哥的大恩大德,原本劉鎮導演這么一出戲是想得到這個在后來會支援劉備創業的大商人得到一點資助,沒有想到還得到了意外之喜,有了他的這些援助,不但可以安置流民,甚至可以擴充軍隊了。
張世平笑笑,拱手道:賢弟多多保重,等我從洛陽回來,我們再會,說罷,和蘇雙趕著馬就朝南去了。
劉鎮遠遠地送了他們一程,拿著張世平給的東西打馬回到廣寧找程緒去了。
世平見帝,慕帝風采,以家資相贈,帝因之以徙別郡之民,以充廣寧。——《新漢書·貨殖者列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