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姐姐，董阿姨她……她怎么了？”小姑娘瑟瑟發抖地跪到燕小灰身邊。
“呃………她、她就是……睡著了。”燕小灰撒了謊，她不想傷到小姑娘弱小的心靈，“小妹妹，你的父親不是黑狼，董阿姨騙了你。”
“真的嗎？其實我從小就沒見過父母……”小姑娘底下頭抽泣著，燕小灰輕輕撫摸她的頭。
突然，燕小灰目光一凝，向山方向望去，無奈地苦笑一聲，搖頭嘆氣，然后她安慰了小姑娘幾句，便開始對她耳語：“姐姐跟你玩個游戲吧……這游戲呢，需要你閉上眼睛，聽到我歌聲停止了才可以再睜開喲。”
小姑娘抹了把眼淚，乖巧地點點頭，然后閉上了眼睛。
燕小灰感覺到大腿也冰涼刺痛，低頭看去已然完全變透明了。她試了下，發現那已經透明的腳居然還能支撐著她站起身。
太陽開始上爬，露出了一縷金光，照到燕小灰身上，她感到了溫暖，身子似乎變輕了，有些漂浮感，但已經有些不太能自我控制了。
看來，是時候回去了。
燕小灰閉上了眼，唱起了歌：“心中想的就是他，任憑夢里三千落花；走遍天涯心隨你起落，看慣留長風吹動你英勇的頭發……”
燕小灰那剩下半截的身子浮在空中，胸前那十字形項鏈發出耀眼的金光，漸漸地將燕小灰身子籠罩，而后突然碎成了無數金光，四處飛散。
但那歌聲卻依舊還在：“……我心中想的還是他，哭也快樂悲也瀟灑。只是我的心一直在問∶用什么把你永久留下？”
“用什么把你永久留下？”燕雙鷹在燕小灰開始唱歌時就趕到了，他走到剛才燕小灰所在的位置佇立，仰望天空，喃喃道，“這不該是我問你的問題么？”
燕雙鷹相信這是自己這輩子見過的最奇異的事情，他甚至在懷疑著自己是不是在做夢。可這一切又都是那么的真實，都曾發生過。
“回去也好，原來你真的不屬于這里的……”燕雙鷹小聲地喃喃自語，她的手在口袋里緊緊地握著燕小灰的那臺手機，但他不知道的是，那手機熒屏也正閃著耀眼的金光。
（二）
兩天后，燕雙鷹又站在了這座山的這個坡，不同的是，他手中還抱著如常。
初升的太陽很美，在薄霧中扭動著身姿，黃橙色的光讓人看著覺得溫暖。燕雙鷹自顧自的看日出，沒理會如常的不安份。
如常看不懂日出，他不知道那白中的一點橙圓包含了多深的意義，更不懂他的師傅究竟想干什么。但他也在看，只是一雙機靈的小眼不時地瞥向旁邊那倆并排的墳墓。
“師傅，”如常終于忍不開口了，“為什么要吧玉仙阿姨和那位子梁哥哥一起埋在這里啊？”
燕雙鷹淡然一笑，眼睛依舊看著日出，卻多了幾分欣慰，說：“因為啊，他們都信仰愛情，為了愛能背叛一切，最終卻堅持著沒有背叛正義。他們值得擁有這片陽光，不是么？”
“哦……”如常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一個月后……
天已亮，只是沒有陽光，顯得陰沉沉的。
軍管會招待處燕雙鷹的住所里，穿著軍服的燕雙鷹正站在露臺的欄桿邊吸煙，他的左手正把玩著燕小灰那臺手機，不知為何，燕小灰消失后，這手機就再也無法開機使用了。
高進不知何時來到了燕雙鷹身邊，雖然有話要說，但卻一直沒有開口，只是默默地陪著老伙計站著。
“今天是幾號？”燕雙鷹先開了口。
高進白了他一眼，知道他在明知故問，但還是回答道∶“十五號。”
燕雙鷹吐了口煙又問∶“趙雅琴和中村是今天走吧？”
“是，中午十一點的火車，先到天津與人匯合，再一起轉汽車去北平。”高進看出燕雙鷹的心思，問，“你不打算去送她？”
“……還是算了吧。反正她已經把我忘了，忘了也好，這樣她就可以無憂無慮地跟中村在北平生活了，看得出中村很喜歡她。組織上已經給他們按排好了工作，我也就用不著去擔心，是吧？”
高進也點了根煙，岔開了話題，問“燕小灰道底為什么出走了？”
“我知道你這一個多月都在幫我找她，非常謝謝！但是她真的是走了，你永遠也不可能找到她，除非她自己回來……”燕雙鷹突然覺得鼻子有些酸，沒有把話繼續說下去，只是默默地把燕小灰的手機揣回口袋中。
高進不懂燕雙鷹的意思，只能理解為燕小灰可能是死了。他再次轉移話題∶“那個……剛才我來時，司令員終于同意了讓你去上海那邊幫忙的事，你打算什么時候動身？”
燕雙鷹嘴角微微勾起，輕聲答道∶“明天。”
（三）
“你怎么又哭了？”
“討厭！我哪有？！”
……
“難道你還信不過我嗎？”
“信不過你什么？哥哥會不相信自己的妹妹么？”
……
“你跟著莎莉一起走吧，別讓我再看到你。”
……
“我并不想改我自己的命……況且你不算是我的‘命中注定’……那我要你平平安安，也算不上改命。”
……
“你幫我的已經夠多了，謝謝。”
……
周圍，好黑。燕小灰不知現在是什么情況，只是腦中不停地回放著與燕雙鷹的對話。
既然是自愿離他而去，又為何如此依依不棄？既然明知夢醒之后便會人分兩地，又為何如此沉醉癡迷？
燕小灰的父母長年在外打工，只留下燕小灰和爺爺奶奶住。從小孤獨、無助、缺少愛，燕小灰學會起隱藏自己的心，表現出來的她永遠是活潑勇敢的，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自己是如此的內向懦弱。所以銀屏初遇，燕小灰便深深地喜歡上了這個同自己一樣孤獨的燕子，直到穿越了真正遇見，燕小灰更加是迷上了燕雙鷹，那個看起來讓人很有安全感的男人，那個看起來可以當自己哥哥、保護自己的人。
可是，穿越什么的也不過黃粱一夢。夢醒，誰又能保證可以再次相見呢？
“喂喂！快起來了啦！”燕小灰感到被人拼命搖晃著，于是猛地一睜眼——是自己那張熟悉的課桌。
回來了？呵，是自己睡醒了罷？
那人還在搖，幾乎是往死里搖，燕小灰忍無可忍地說了句∶“好啦！我已經醒了！”然后及不情愿地坐起身。
“哎？你哭了？”楊芳驚奇地問。
“啊……沒、沒有啦！”燕小灰忙揉揉眼睛，“一直爬著壓到眼睛了不太舒服……咦？放學了么？”
燕小灰這才發現課室只剩她們兩人了。
“是啊我的大小姐，你不餓我都餓了，我們也趕快回家吧。”楊芳一邊背起書包一邊說，并拿出自己的小靈通手機看時間。
燕小灰突然想起了什么，下意識地摸索每個口袋，又往抽屜里看了看……沒有!不見了!手機不見了！是遺失在“夢”里?遺失在了幾十年前？燕小灰的手不經意掠過頸間，摸到了那還掛在掛在頸間十字形項鏈。
這項鏈怎么還在？那么說，這一切都是真的？自己真的遇見了燕雙鷹？真的中槍死過一回？燕小灰有些愣了神。
“喂！你道底還走不走的？”楊芳打斷了燕小灰思緒。
“啊？噢……等我收拾下東西先。”燕小灰嘴上說著卻并未有所行動。
楊芳也是個急性子，她瞪了燕小灰一眼，說：“我先去六班找人，你一會去六班找我。”
說完楊芳便出去了。課室里只剩燕小灰一人，空蕩蕩的的教室有一抹夕陽的光照進，坐在窗邊的燕小灰下意識地向窗外望去。那個通紅的火球還剩那么最后一小塊浮在遠山上，以此為圓心，原本清藍的天空此時蕩起了一層層深淺不一的紫色漣漪，盡顯告別之時的美麗。
燕小灰站起身，眼睛卻沒離開這片淡紫的天空，許久，她好像是想明白了些什么，放開了手中的十字形項鏈，背起背包快步離開了教室。
既然彼此都還留著對方存在過的痕跡，那他們注定還會再相遇。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