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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飯?zhí)萌Y(jié)義

確認(rèn)了這一點(diǎn),我不知不覺地靠在椅子上,慢慢癱瘓下去。

那一下,我似乎都忘記了吃飯。感覺時間都過了好久好久。

看著我的反應(yīng),梁滿和唐龐也知道了我的歷史人物和技能都十分不妙,他們也軟了,也慫了,也不多說什么了。不久后,唐胖子隨手拿起我的校卡,一看。

突然,那疲憊的身體——那五大三粗的玩意竟然變得激動萬分,它顫抖起來,激動地推了推梁滿,說道:“我勒個去!看!快看!是曹操啊!傳說中的曹操啊!超稀有歷史人物!十年不見一次的曹操啊!”

梁滿也是一個震驚。從椅子到飯桌的這么短距離,他居然連滾帶爬來到我的校卡面前,就差跪拜了。有十年不見一次那么夸張嗎。

他們看著我的歷史人物,想要點(diǎn)開技能界面,但是不敢,他們怕最后的一絲希望破滅。于是,梁滿輕輕問我:“你的技能是——‘不臣’?還是——‘諸侯’?”

梁滿口中的“諸侯”,說的是我的歷史人物技能:“狹天子以令諸侯”。至于他另外所說的“不臣”,則是另一個技能。“奉天子以令不臣”。

盡管名字有所差異,但實(shí)際上,它們是同一件歷史事實(shí)。

初平三年,謀士毛玠向曹操諫言:“宜奉天子以令不臣,修耕植,畜軍資夫兵義者勝,守位以財(cái),宜奉天子以令不臣,修耕植,畜軍資,如此則霸王之業(yè)可成也。”

后世中,多數(shù)人認(rèn)為,正正就是這句話,才讓曹操有了三分天下的資本。

但同時,曹操也并非始終臣服漢室,他一直都有著自己的小心思。所以,盡管最早的諫言是“奉天子以令不臣”,但所有人都明白,曹操這事該叫“狹天子以令諸侯”。

由此,在《君臣游戲》中,基于曹操的這個歷史事實(shí),衍生出了兩個技能。

“狹天子以令諸侯”,無需任何條件,在規(guī)定時間里操控任意對象。

“奉天子以令不臣”,在指定條件中,按限定方式操控對象。

這個“指定條件”和“限定方式”就有意思了,每年的條件各不相同。有的是不斷地重復(fù)做數(shù)學(xué)題,只有一直做對了,才能持續(xù)發(fā)動。有的還需要對方是“反賊”而非“忠臣”,才能發(fā)動。

相反,“挾天子以令諸侯”則簡單粗暴許多。但弊端在于,有規(guī)定時間。

“是‘諸侯’。”我說。

這話一出,他們的眼睛仿佛更亮了。羨慕的神色無不從中透出來。

不過,他們也很清楚當(dāng)中的弊端,于是弱弱地嘗試問道:“那……有規(guī)定時間嗎?”

我點(diǎn)點(diǎn)頭:“有。”

“多久?”

我豎起了三根手指。

“我去!三分鐘!居然是三分鐘?”

我不想潑冷水,但沒辦法,我不想讓他們白白浪費(fèi)無謂的希望,便說:“是三秒鐘。而且冷卻時間是二十分鐘。”

說完,他們仿佛變成石頭一樣。小心翼翼地放下我的校卡,重新疲倦地坐到椅子上。

“還是始皇帝好。”胖子龐大的身軀,卻羸弱地不知從哪里掏出一根辣條,含在嘴里無力地咬了一口:“還是始皇帝妙。”

這聲音雖然飽含贊美之音,但我卻聽得胛骨發(fā)寒。坐也不安,立也不想。

插一句題外話,之所以他們老是提及“秦始皇”,那是因?yàn)槿ツ甑摹盎首北荣愔校幸粋€使用“始皇帝”的玩家在比賽中遭遇背叛。整場比賽從三對三的團(tuán)體戰(zhàn)斗,變成了隊(duì)友與隊(duì)友之間的斗智斗勇。最后憑借“始皇帝”玩家的智慧,在絲血情況下不僅孤軍奮戰(zhàn),還以一己之力戰(zhàn)勝對手,順便把出賣自己的隊(duì)友打得毫無還擊之力。

這個事件比較出名的,往后再說。

“是啊,對我們是真的不公平啊……”

不多時,一個刺猬頭的男生拿著吃清光的飯盤,恰好經(jīng)過我們這里。他似乎對我們有點(diǎn)好奇,看了看我們桌子上的校卡,上面還顯示著歷史人物的技能界面。

就那一眼,他笑了,笑得輕蔑。

聲音里,仿佛夾雜著他的歌聲,歌聲里唱道:“哎~呀~嘿,命里有時終須有~,哎~呀~嘿,命里無時莫強(qiáng)求~,哎~呀~嘿。”

歌聲明明如此悠然自得,又如此安逸臨近,卻讓我們仿佛海隔一方。我們和他們啊,終究是兩個世界的人吶。

我沒有抄起家伙把他按在地上暴揍一頓的暴脾氣,只感覺自己也是萬分疲倦。他要是笑了,笑得開心,就讓他笑話吧。

我們啊,確實(shí)不配玩《君臣游戲》。

梁滿與胖子,亦然。

三人中,你看看我,我又看看你,竟不知為何憋出一絲笑意。

首先只有梁滿的,后來,唐龐也開始笑了,接著,連我也跟著開始笑了。慢慢地,慢慢滴,我們從一點(diǎn)點(diǎn),再到后來一大點(diǎn),再到最后放聲大笑。整個飯?zhí)茫鋈痪统涑庵覀兊男β暋?

所有人都圍觀我們,所有人都奇怪著我們。奇怪著為什么著三個大傻子能如此肆意地笑,能如此肆意地狂妄。

是啊,我們是狂妄了,但是,那又怎樣了?何妨不能發(fā)出我們內(nèi)心的自怨呢?

幾千年來,也許還不止呢。那么多喊王侯將相可有種呼的家伙,不也都是這樣子笑過的嗎?在如今科技極具發(fā)達(dá)的現(xiàn)代,他們以另一種形式,活在同一個年級里,就不能笑了嗎?

曹操,一個聽到“君清平之奸賊,亂世之英雄”還能高興的人,他不能笑嗎?他不能狂妄嗎?

亨利二世,一個從法國的公爵加冕成英格蘭之王的人,他不能笑嗎?他不能狂妄嗎?

織田信長,一個就在本能寺里自殺的人,他不能笑嗎?他不能狂妄嗎?

他們都能笑,他們都能狂,他們都妄。

那我們呢?穿越時空的我們?nèi)耍筒荒芰藛幔?

今天,就在這里,就在這個讓學(xué)生吃飯的地方,他們難道不是又一次活過來了嗎?他們不是就在這個飯?zhí)美铮鎸γ娴刈谝黄穑昧硪环N方式活過來了嗎。

他們?nèi)鯁幔吭?jīng)的他們,不弱。

他們強(qiáng)嗎?曾經(jīng)的他們,很強(qiáng)。

可我們呢?

弱,簡直弱到?jīng)]邊了,是連個游戲都不配玩的弱。

但是,我們不能狂妄地笑嗎?

能。

這一刻,三個不同時間,不同空間的歷史人物,他們穿越了時間,穿越了空間,通過留在歷史上為數(shù)不多的點(diǎn)點(diǎn)信息,讓后世的三個孩子也跟著狂妄起來了。

不行嗎?

行,太踏馬行了!

我們怎敢狂妄?我們?nèi)绾慰裢?

我們就要狂妄!我們偏要狂妄!

于是,我收起校卡,并把它掛在脖子上,向二人問出了一個毫無信心、毫無底氣、毫無緣由的問題:

“何如?戰(zhàn)嗎?”

“戰(zhàn)!當(dāng)然戰(zhàn)!為何不戰(zhàn)!”

“那我們該如何地戰(zhàn)。”

“我們就徹徹底底地戰(zhàn)。”

“那我們該如何徹徹底底地戰(zhàn)。”

“痛快地戰(zhàn)!爽朗地戰(zhàn)!酣暢淋漓地戰(zhàn)!”

“此戰(zhàn),可有勝算呼!”

“無。亦戰(zhàn)!”

“死,亦戰(zhàn)?”

“當(dāng)死,當(dāng)戰(zhàn)!”

“妙!甚妙!我,曹操!參之!”

唐胖子點(diǎn)點(diǎn)頭,說:“我,第六天魔王,參上!”

梁滿挺直了他的腰桿,說:“我,短斗篷亨利,瑪?shù)贍栠_(dá)之子,應(yīng)戰(zhàn)!”

我笑了笑,想了想,雙手抱舉,朝天一拱,說:“臣本漢室,委身奴婢。奈何宦官當(dāng)?shù)溃焚\當(dāng)天。今,民不聊生,人不如畜,天下大亂,是非不分,乾坤顛倒。臣無能,而非無力!臣愿以凡人之軀,清其君側(cè),平定天下。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啊?曹操當(dāng)年是這么說的嗎?”胖子問。

我搖搖頭:“不知道,我現(xiàn)編的。”

“額……好吧,就當(dāng)是這么回事吧。反正整個故事也是編的。”

“好!”我說:“古有劉關(guān)張?zhí)覉@結(jié)義,今有我們飯?zhí)萌曜涌徒Y(jié)盟!比賽無論輸贏!我們都要戰(zhàn)!都要打!”

“說得好!管他是三皇五帝還是國王教主,還是什么亂七八糟的綠林好漢!我們!三個人!圍毆他們一群人!我們!要都打個遍!”

“沒錯!就要打他這個不公平的游戲機(jī)制!”

這時,飯?zhí)美锏耐瑢W(xué)紛紛對我們指指點(diǎn)點(diǎn),有說有笑。一絲絲一縷縷不和諧又刺耳的聲音,敲鑼打鼓般地闖進(jìn)我們的耳朵,把我們從豪邁的想象中拉回了現(xiàn)實(shí)。從那短暫的感慨陳詞回過神來,我們才發(fā)現(xiàn),我們說了到底多么丟人現(xiàn)眼的東西。

我們臉紅的慢慢地挨個坐好,重新拿起筷子碗盆,攪拌著涼透了的青菜紅肉白米飯。

誠實(shí)地講,我們很弱。我們是非同一般地弱。我們被嘲笑,被邊緣,被孤立,那都是有來頭的,來頭還不小的。但是,弱者就該被嘲笑嗎?弱者就不能自強(qiáng)嗎?面對嘲諷,我們不能回應(yīng)以另一種東西嗎。我們何以不能回敬一聲狂妄的,和怒吼有關(guān)的恥辱呢?

關(guān)于“皇座”這個比賽,我們終究還是想要參加的,打不打得過嘛……那得算是另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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