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為即使翠翠選擇逃婚，也只是因為自知配不上將軍而已，心里還是愛著歸漠的，卻沒想到在太子府守衛森嚴的留芳居，居然看到了生活優渥的千翠翠。

他覺得自己受到了欺騙受到了背叛，臨行前將軍還在心心念念的女人早已成了這種貪戀榮華富貴的樣子，他為將軍不值！

翠翠本是坐在榻上，此刻已經被他一句接一句的質問逼得崩潰地跪坐在地，搖著頭哭著說不是這樣的，可謝三要她解釋，她卻覺得百口莫辯。

謝三畢竟也是和翠翠一起長大的，他拽起翠翠的胳膊盯著她，聲音冷酷無情：“如果說不出來的話就證明給我看，你如果真的沒有背叛我們，心里還有將軍的話，現在就跟我走！”

翠翠抬起頭看著他，謝三黝黑深邃的瞳孔中倒映出自己滿是淚水的面容，還有那些不知道屬于誰的痛苦。

她剛要開口說話，一旁的許大夫忽然冷冷地插嘴了：“娘娘可要想清楚了，一旦娘娘逃離留芳居，千刃將軍可是會被立馬轉移，然后用更嚴酷的刑罰折磨。對了，娘娘可能還不知道，您的母親，徐夫人，也跟千刃將軍在一塊兒呢。”

謝三狠狠剜他一眼，一個眼色示意，他身后跟著的人立刻抽出劍來要結果這個多話的老頭，然而許大夫又冷冷地說：“閣下對老朽動手前先想清楚，娘娘的命是老朽保下的，就算不說救命的恩情，沒有老朽獨門特制的藥為娘娘調養，你殺了我，娘娘也活不了多久。”

這話成功地再一次斬斷了謝三所有的念頭，而此時太子府已經調來了援兵，本就負傷的幾個人這下根本逃不出去了。

翠翠閉上眼睛，突然說道：“放他走。”

這話顯然不是對謝三說的。

許大夫皺起眉，又想多話，翠翠忽然奪過謝三放在自己脖頸上的劍沖他大喊：“我說放他們走！你們沒聽到嗎！非要我拿命威脅你們才肯答應嗎！”

然而許大夫根本不為所動。

他心里清楚，有謝三和太子妃的關系在前，就算太子妃死在這里他也有辦法在太子面前圓回去，頂多受點責罰，他說太子妃硬要尋死自己攔不住，太子還能殺了他陪葬不成？

而這個敢闖入太子府禁地的人，如果現在不除去，將來必成心腹大患。

電光火石間，翠翠讀懂了許大夫的思慮，她慘然一笑，自己還是高估了自己在太子府的地位，轉而迅速用劍指著那群侍衛，“今天你們不放他走，等李舒愹回來后我一定讓你們死得很難看?！?

謝三目光復雜地看著她。

許大夫臉色鐵青，“娘娘不是向來不屑與太子殿下來往嗎？況且今日你放走賊寇，就不怕殿下來日怪罪于你？老朽勸娘娘不要恃寵而驕?。　?

翠翠冷冷地看著他，輕蔑一笑：“李舒愹殺了我那么多親人，他知道我該有多恨他，你猜他會不會因為我放走這幾個人而怪罪我呢？反倒是你們，如果繼續拖延時間，你再猜猜我會不會在李舒愹面前說點什么？！”

“你！”許大夫震怒，“妖女！你之前的骨氣呢！”

“別廢話了，趕緊讓他們撤走?！贝浯洳幌朐俑m纏下去，謝三和他手下的傷看起來很嚴重。

許大夫長長地喘了好一會粗氣，才揮揮手，示意守衛退下。

守衛干脆利落地消失了。

他們可是都聽到了，雖然不知道殿下和太子妃之間到底有什么，然而能讓殿下這么上心的人他們可得罪不起。

謝三深深地凝望著翠翠，這一晚發生了太多，他由開始的質問翠翠，到后來靠著翠翠才能安全離開，心境變化不可謂不復雜。

只是再多的感慨，只能化成最后一句：“將軍在北方十二郡等你?！?

然后消失不見。

守衛和刺客都離開了留芳居，像是舞臺上主角之二已然謝幕，這擅闖禁地的人最后竟是被禁地里的人一力保下，鬧劇散去的結尾，空曠的房間里只有翠翠和許大夫還在無言對峙。

“娘娘好膽識，老朽佩服。”許大夫陰沉著臉率先開口，只是看著翠翠失魂落魄的面容，心里不知想到了什么，臉上又露出一個詭秘的微笑，“既然娘娘還對故人念念不忘，想必思親心切，老朽明日便送娘娘去見千刃將軍。”

翠翠渾身一顫，不可置信地看向許大夫，“......你，你說什么？”

她以為她這么一鬧，許大夫心生不滿定會無限延長她探望父親的時間，卻沒料到許大夫說要她明日就去。

這反而讓她心中涌起更多不安與驚惶。

許大夫沒再多說什么，只是捋著胡子，嘴角噙著那絲莫名的笑，就這么離開了。

程悅在翠翠的身體里默默地看著這一切。

她伸手看了看自己的掌心，微微嘆氣。

千刃將軍怕是兇多吉少了。

也對，千刃是王師最猛的一員悍將，叛軍在他手下不知折隕了多少兵力，早就對他恨之入骨，如今被生擒而沒有死訊傳出，怕是已經被折磨到求死不能的地步，也只有翠翠還保留著一絲天真，以為事情就會像她想的那么簡單，她去探望父親，伺機逃跑，然后將父親救出來。

這一切程悅看得明白，也從許大夫的反應中窺得翠翠明天可能面對的絕境，只是她什么都做不了。

煩躁，無能為力的煩躁從心底蔓延開來。

這漫長的無能為力好像是要一點點打磨她的耐心，唯有看著翠翠這樣單純的少女被命運無情嘲弄，看著她多舛的命途，連起初那點同情和共理心早就消失殆盡，好歹有一絲慰藉支撐著她不至于被這種無力抗爭的局面折磨到發瘋。

好容易熬到了零點，程悅照常解決掉一堆骷髏架子，收集完螢石便按照前幾夜探出的書房方向摸去。

李舒愹北征之后，她和南祝就沒再見過，也沒有在夜里見過其他人，不過時間流速問題已經明顯得不需要他們討論就解決了。

白天的時間相比正常的生活更像是電視劇的劇情，程悅只看得到每個節點的重要劇情，然后到了晚上身邊隨即刷新一些小怪，她解決掉之后會有一小段休息的時間，然后繼續開啟白天的劇情。

程悅往往借著這個時間四處走走，查看一些情報。

她有預感，或許有一天，她可以幫得上翠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