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云？！”
房門打開，看到眼前這個男人，洛凡書心里抑制不住的激動，她沖上去想要擁抱杜云，卻直接把杜云撲了個踉蹌。
“輕點……身上還有傷……”
勉強支撐住身體，杜云臉上的肌肉痛苦地扭成一團，洛凡書趕緊把他扶到房間里坐下，雖然只有幾天沒見，但這幾天里發生了太多事情，兩人見到對方有種恍若隔世的陌生感，而在了解了對方的情況后，陌生感消除了，取而代之的徹頭徹尾的凝重。
洛凡書不必說，沒了警察職位和公民身份的她一夜之間跌至云上城最底層，而杜云雖然這半年來一直生活在云上城的暗面，但這次核爆卻讓他丟了所有賴以生存的資本，身上的義肢插件全部被毀，維修店也被查封，就好像一個滿級號一夜之間回檔到最初版本，一切都要從零開始。
“這幾天我也在想，要是我那天晚上直接被炸死了，是不是也就不用考慮這些煩心事了。”
杜云開了個不好笑的玩笑，洛凡書連回應的心情都沒有。
“那你以后打算怎么辦？”
“你知道嗎，和現在差不多的情況，我以前也遇到過。”
沒有回答洛凡書，杜云拋出了另一個問題。
“以前？”
“就在我老師入獄之前。”
嘆了口氣，杜云臉上逐漸浮現了幾抹追憶之色。
云上城是一座移民組成的城市，不過就算是移民，也有高低貴賤之分。高貴的有兩種，要么是家里有人在神代公司工作，要么家里有人參加過云上城獨立戰爭，這些人被稱作“原住民”，在城市里享有很多有形與隱形的便利，杜云便是屬于此類，他的父母犧牲于云上城獨立戰爭，也正因如此，他在高中時拿到了大學推薦信，成為了大橋淳的學生。
不過大橋淳的主要研究方向是人工智能，而杜云的興趣則在義肢機械上面，可即便如此，大橋淳還是給了杜云很多幫助，不僅給了杜云父親般的關心，還支援他啟動資金，幫他開了一家義肢維修店，承接與各大公司相關的業務。
而就在一切都走上正規的時候，大橋淳突然入獄，原本杜云還算體面的營生也瞬間沒了顧客，不過天無絕人之路，純白道的營生走不通，那就稍微偏一點。
剛開始杜云只是做一些擦邊的義肢改造生意，不過隨著生意越做越多，膽子越來越大，杜云開始給一些幫派分子做義肢改造；到最后，他不僅給別人做義肢改造，給錢夠多的話，他甚至會自己下場做一些“私活”。
“所以，我現在所面對的其實和老師入獄時沒什么太大的差別。”
從洛凡書處出來，杜云臉上的自信表情一僵，隨即消匿。他的自信有幾分是在洛凡書面前裝的，他不知道，不過他至少知道一件事──洛凡書現在這樣有他很大一部分原因，所以不管怎么樣，他要負責。
……
回到窩棚，宋正廉已經回來了，房間里堆著他今天的勞動收獲，正等著杜云回來維修──這幾天兩人的分工就是如此。
默默坐下，杜云挑揀著宋正廉撿回來的東西，順便劃算著哪些東西可以安裝在自己身上。
“出去了？”
“嗯，見個人。”
宋正廉點點頭，他點起一支煙，劣質煙草的嗆鼻氣味在房間中彌漫開來。
“加點小心，你身上還沒好利索，這里沒有氣候遮罩，別凍著。”
“嗯。”
兩人恢復沉默，直到宋正廉抽完煙，他才重新開口道。
“彗星大樓的事情，其實是你做的吧。”
杜云手上動作一頓，隨即又恢復流暢。
“爆炸太厲害，我失憶了。”
現在還搬出這么荒謬的理由，跟承認沒什么區別。
其實杜云一開始就知道瞞不住，身上這么多非制式武器，而且身份始終云遮霧繞，很難不讓人懷疑，況且真正清白的人，也不可能愿意變成一個拾荒人。
“呵，那就失憶吧……不過你要真的是炸了彗星大樓的人，我倒是愿意分享個故事。”
宋正廉笑了笑，又重新點燃了一支煙。
“幾年前有一個礦業公司，叫橙星云，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
杜云緩緩抬起頭，他通過李維斯秘書的后門程序看到過這個名字，但提及甚少。
“你是它的老板？”
“差不多……”
深吸了一口煙，宋正廉繼續道。
“幾年前，橙星云和星環礦業一起爭一個小行星的開采權，雖然我們把開采權爭了過來，可就在簽完合同的第二天，突然有人舉報我們有稅務問題——說實話，我清楚我們有稅務問題，但也都發生在很曖昧的灰色區域，可查出來的結果和我所了解的根本不一樣——最后你也看到了，橙星云解散，而身為法人的我，也淪落到了這個地方。”
“所以，你懷疑這是李維斯做的？”
“沒有一件證據指向他，但這件事最大受益人卻是他，是不是他做的真的那么重要嗎？”
杜云沉默，的確，就算這件事不是李維斯做的，或者連李維斯的授意與默許也沒有，但算到最后，也只能算到李維斯頭上。
“那，你是想要我替你報仇嗎？”
“哈……”
宋正廉干笑了一下，他搖搖頭，臉上的表情說不清是無奈還是釋然。
“你再怎么報仇，也不可能幫我把橙星云給找回來，況且我現在這幅沉淪的樣子，也沒什么資格要你給我報仇，你就當一個故事聽聽好了，順便也讓你對我放心些，我可能幫不上你，但肯定不可能會站在李維斯這邊……”
掐掉煙頭，宋正廉也沒了說話的心思。
“……好了，干活吧，不管怎么樣，咱倆還指著這堆東西活著呢。”
杜云沉默，他繼續埋頭工作，而宋正廉則老神在在地靠在床上，不知在回憶哪段落魄或輝煌。
“老宋。”
杜云停下手，他抬頭看向宋正廉。
“嗯？”
“再過幾天，我可能不能幫你干了。”
“哦……”
宋正廉一愣，意識到了什么，但他選擇轉過話茬。
“……那你這幾天就多賣些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