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遺愛這冷不丁的回了家,一向沉寂的邢國公府立刻便熱鬧了起來,下人大呼小叫中,臥床數日滴水未進的房母竟是也顫悠悠的從病榻上爬了起來。
房遺義現在還在隔離期,不過有著自己親哥哥的特殊照顧,早就住上單間病房了,再加上原本就只是輕癥,目前情況一切穩定,想來不會出什么大事。
“放心吧,我估摸著,小弟差不多再過個十天八天的就能回來了,老媽你老是哭個啥。”房遺愛小心的把母親扶到床上。
終于盼到二子回家,房母的眼淚早就濕了眼眶,這會聽到三子遺義也已經安全脫險,更是受著孫藥王的單獨照顧,眼淚更是止也止不住。
“好,好,媽不哭,媽不哭,媽該高興才是。”房母擦了眼淚,也貼心的順應了房遺愛口中慣言的媽這個稱呼,只是,像是突然回過味來,她一巴掌就呼在房遺愛的頭上。
“好好的干嘛打我...”
“娘親還不老!以后喊媽可以,不許喊老媽!”
聽到這解釋,房遺愛吐血的心都有了,好不容易跟老媽溫情一回,這顯然是溫到鐵板上了,到底還是沒能跨越時代造就的交流差異。
丫鬟們扶著母親準備去寺廟里燒香還愿,房遺愛付出了兩瓶可樂的代價,讓兩個家丁幫著把箱子搬進了自己屋。
受后世眾生平等教育的荼毒,他現在還是沒辦法心安理得的無償接受別人的侍奉。
即便是府中的下人,每次差他們辦點事,飲料零食的小賞賜就沒斷過,權當是他們付出勞動的小小報酬了。
這種行為雖然有點自欺欺人,好歹能讓他在心理上暫時接納了這種不平等的古代主仆關系。
按理說,他這次從北海縣隨軍趕回長安,身上有了爵位和官位,理應于第二天一早便上朝面圣,表達一下對李二皇帝賞賜給自己爵位這件事的無限感激還有對以后在封地里努力發展民生和經濟的美好愿景。
奈何恰巧趕上了天花這么一檔子事,正式覲見的事就耽擱了。
這也正和他意,見了李二就得磕頭,他才不愿意呢,這種麻煩事能拖一天算一天,若是最后能不了了之的話那才好呢!
有那君臣二人虛情假意的時間,趁著距離冬日還有些空,他還不如給家里弄兩間溫室大棚來的實在。
他可不想冬日里斷了蔬菜吃。
記得剛回來那天的洗塵晚宴確實弄的不錯,大碗的羊肉湯管夠,一人再來一根茲拉往下滴油的烤羊腿,胡餅蘸著油湯吃的那叫一個暖心滋潤,房遺愛明顯都能聽到周邊伺候的下人們在旁邊干咽口水的聲音了。
可惜有一點不好,非常不好!
沒蔬菜啊!
自己面前全是肉,滿桌子上就一盤用雞蛋炒了一種叫不上名字的野菜,還端正正的擺在老爹面前,他都沒好意思伸筷子。
為了自己身體以后的維生素需求,建溫室大棚這件事絕對不能耽擱。
患了癔癥就是好,房遺愛為了弄出一個加熱的煙道,將府中南臨一棟房子拆了個七零八碎,還弄的滿地泥污,房母不但不生氣,還給他加派了幾名家丁幫忙拆屋,這讓被房母一直逼迫著念書的房遺直羨慕的書都讀不下去了。
“你那些書讀著也不能說沒用,起碼能讓你知書達理,若是能吟詩作對以后說不定還可以博個才子的名聲,不過沒啥實用性就是了。”
房遺愛拿鐵锨和著混凝土,一板一眼的跟哥哥房遺直探討讀書的意義,這家伙畢竟還是個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毛頭小子,稍微一慫恿便逃了先生的課。
現在是初唐時期,科舉考試還是延續的前隋,李二選擇人才最重要的方式就是每年舉行的常科考試了。
常科考試分為秀才、明經、進士、明法、明書和明算六類。
這時的秀才考試與別的朝代有很大的不同,甚至因其極高的難度,到了李治當上皇帝的時候便直接無限期停辦了。
這時候的秀才科專重策問,簡單點說就是李二出一些時事考題,考生絞盡腦汁旁征博引的用無數辭藻堆砌出自己心中的見解,連續通過五策都讓李二滿意了之后,便可直接授予官職了。
相對于其他幾類,秀才科可以算是其中最難考的一門,每年通過者不超三人。
而其余五科中,又以明經和進士為重中之重。
明經主要考士人對儒家經典和注釋的理解程度,以四書五經中的五經為主要考試科目,不過這時候已經發展成了九經之多。
而進士科又略重于明經科,主要考士人的詩賦文采,當然也有很大一部分類同于秀才考試的問策,地位上大概相當于后世正兒八經的高考考上清華北大的那種程度。
這玩意考起來也是特別難。
三十老明經,五十少進士。
這話的意思就是,你都三十歲了才考上明經科,已經算是考中者中的老頭子了,但你若是五十歲就登進士第,那算你小子真厲害!進士中的老小就是你了!
進士考試之難,可見一斑。
不光要詩吟的好,還得對這時候的政治、吏治、教化、民生之類的問題有自己獨到的見解,入了李二的法眼,就可以當官了。
若是單單考個明算科這種專門用來選拔算學人才的考試,房遺愛估摸著自己拔個頭籌應該沒問題,雞兔同籠算幾只腳的這種小兒科問題都已經是這個年代的世紀難題了,第一還不是手到擒來。
但是進士就算了,吟詩還可以背出幾首盜版的來,若是涉及到那種咬文嚼字的儒家經史,他是真真的一竅不通。
自己起碼還有個算學能拿的出手,自己哥哥就更白扯了。
端著書本搖頭晃腦的念不了五分鐘就得睡著,這是差生的明顯標志之一,一看就是完全沒前途的那種。
好在大哥有金飯碗啊,考不考的上都無所謂,他可以接老爹的班嘛,至于自己,自己都已經是校長了,還考毛線試。
所以,倆人都不用念書!
于其念書浪費時間,不如進工地搬磚!
用所謂的學識重在實用性這一道理讓逃課的大哥成為幫助自己和混凝土的免費勞力,房遺愛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一會加水一會加水泥,終于讓他和出了勉強合格的混凝土產品。
自己今天真正上手了,他才明白眼高手低這個詞的真正含義。
一直以為自己懂了一件事的原理就足夠了,了不起了,今天真正自己親力而為了,他才知道自己懂得的那些理論僅僅只是框架和皮毛,距離真正的實踐還早著呢!
單單一個和水泥的沙石比例問題都夠他喝好幾壺的了。
放平了心態,他正往煙道上細心抹著水泥呢,有下人來報,寶琳公子來了。
尉遲寶琳?
房遺愛自然認得這人,這是尉遲恭將軍家的老大,貌似和穿越過來之前的自己有過一些不算密切的交往。
因為尉遲恭將軍的軍中地位,這家伙這兩年已經謀了個衛尉少卿的職務,話說這家伙不在衛尉寺檢查兵械當值站崗,跑自己家來干啥?
正疑惑著,一虎背熊腰的少年便從遠處快步走了過來。
“小弟寶琳見過兩位世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