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晴,現在我不適合和你噓寒問暖,我只想告訴你,文川那件事,算了吧。”我擦了擦仍殘留在我眼角的淚水。對面沉默了三秒說:“你確定嗎,就算知道他在英國又老婆孩子,甚至……甚至騙你出差其實是為了把他們接到中國來?”我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我相信他,我相信他不是為了騙我,而是為了……為了讓他們同意離婚,我是說他會辦好的。”其實我真的相信他嗎,我不知道。
“可,雨笙,他有孩子……”余晴比我還激動,我苦笑了一下:“我也有孩子啊,不是嗎?”余晴有些無奈:“雨笙,你要知道如果這樣,就意味著你愿意繼續和他在一起,意味著你們以后會結婚,意味著他有些謊言會瞞著你一輩子……你愿意嗎?”
“我相信他會辦好的,像他說的那樣。”人往往對自己不自信的東西重復多遍,我沉默了好一會兒又說:“我不想再知道真相了,我太累了,我愿意活在謊言里。余晴,謝謝你。”說完這句話我像是把全部力氣用完了,用力躺回床上,更像是把自己砸向床板。
第二天的日出如約而至,它絲毫不管你是否有濃厚的黑眼圈,它就是蓬勃上升著,看起來萬物都能重新開始一樣有活力。我絕望地看著窗外變得越來越亮,把這座小小的城市完全照亮,我的眼神卻慢慢黯淡下去。
今天約客戶的時候是在九點半,我化好妝打了個電話給傅修杰,他元氣十足的聲音充斥了我整個耳膜:“姜雨笙小姐,我準備好了,你呢?”我想笑:“我打的電話,你說我好了嗎?”然后我們就在酒店大廳集合準備出發。我們坐上這輛公司給我們在這邊配的車,車里放的是方大同的《每個人都會》愉快明朗的節奏在整個車里響起,我覺得很好聽,跟著心情也變好了,十月份的風涼涼的,開著車窗吹進來讓人心曠神怡,就算是通了宵也令人愉悅,我安安慶幸還好昨晚下定決心打了電話給余晴了,不然今天的我又開始猶豫了。
我把手放在窗外,傅修杰看見了把我的手拿了起來:“別放外面,不安全,你是小孩子嗎?連安安都知道。”我白了他一眼,深呼一口氣:“到了叫我,我睡會兒。”他像是在找什么似的,我沒有理他靠在車門上睡了。后來他把我的頭輕輕地轉到他的肩上,又給我帶了個耳塞,我驚訝地抬頭看他,他用手遮在我眼前:“好好睡一覺吧。”這下,我更慶幸了,還好我昨晚已經下決心了,不然我一定又改變心意了。
我哪里還睡得著,心跳得比車顛簸得還厲害,太羞恥了,都二十八歲了還會被這些細節打動,我想到以前的文川,他也是這樣的男孩,會彎腰系鞋帶,會體育課后備著水,會生理期送紅糖,也會在我難過生氣的時候逗我開心。我盡量想著文川的好,我現在靠著的是另一個男孩,而我馬上要和這個男孩說再見了。我永遠懷念這段日子。
這次生意自然談得非常融洽,有我和傅修杰兩員虎將在沒有談不成的道理。對方公司邀請我們一起共進午餐,我們欣然答應了。傅修杰吃飯的時候一直給我夾菜,后來用餐結束,對方老總叫了傅修杰出去,我一轉眼沒了他們身影,只能在原地等著,過了兩分鐘一個年輕女孩跑過來著急地問我:“姜小姐,我找到你了。”我茫然地點了點頭,想起來這女孩是剛剛一起吃飯的對方公司的秘書。她看到我確定了以后笑著說:“姜小姐,你男朋友在前面等著你呢,”我跟著她走到前面,傅修杰正等著我呢,原來她說的“男朋友”是他。恍惚間我真的以為他就是我男朋友,我點頭微笑對她說:“謝謝。”沒有澄清。
沒有想到這次出差鄭路君所說的“大項目”這么容易,我們訂的是后天的航班,也就是說明天有一整天的時間供我們真正地旅行。我和傅修杰約好明天去看臺北的海。第二天我打扮得像是個本來就是來旅游的游客,穿著亮黃波點的沙灘裙還有大沿邊的遮陽帽,又化了一個適合旅游的妝,當我這樣出現在傅修杰的房門前的時候他眼睛都瞪大了,他看了許久終于問我:“先去哪兒,怎么去?”我作思考狀:“我們……我們坐公交車去。他們大學生都這樣的。”
然后我們先去了九份老街,看到稀稀疏疏的人群悠閑地在老街游蕩一下子有一種老年生活的味兒了,我們走進一家便利店,透過玻璃窗看見了遠處寧靜而又悠閑的海面,泛著微光像是天使遺留下來的一樣在玻璃窗那邊閃著光。差不多十一點過后老街上的小店陸續開了,等到小店開業以后這條老街就不再像個老頭兒一樣悠閑了,開始充斥著商業氣息了。我們走到老街的盡頭俯瞰了整個九份的公路和住宅,我讓傅修杰給我拍了好多照片,今天傅修杰化身成了一個攝影師。他買了一份芋圓遞給我,我開心地收下說:“秋天就應該吃這種東西才對嘛。”
下午兩點左右我們從九份老街出發坐856公交車,公交車經過了許多蜿蜒的小路,在珠門已經很少見到這樣的小路了,我記得方雪寒五歲的時候我們很喜歡逗她,因為還小不知道買東西需要用錢,我們讓她去超市買冰棒,我記得她是哭著回來的,她委屈地說:“姐姐,他們不肯給我。”那時候我們就是成天在這條路上游蕩、玩耍,像個野孩子一樣,而這條路在四年前也被開發了。那時候的天比現在藍,風比現在柔。
我們是在水楠洞站臺下車的,這樣我們就看到了最美的公路,地上的黃線白線干凈分明得讓我覺得這里就從來不會有車路過。傅修杰又給我拍了不少照片。到了陰陽海,其實沒什么人,因為十一熱浪已經過去了。我站到石塊上注視陰陽海,陰陽海就這樣波瀾壯闊地出現在我們眼前了,似有若無的海岸線像是在等著美人魚來劃破它的平靜。如果我是美人魚我會沒出息地住在這兒,什么馬爾代夫什么巴厘島,游不動了,讓別的有志氣的美人魚沖吧,我就留在這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