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方雪寒尖聲地嗓音打破了片刻的寧靜:“這怎么可以!”我被她嚇了一跳,姜風宇和姜陽恒也明顯被嚇到了,姜風宇看著她語氣很堅定:“我只是告訴你們一聲,為了讓你們以后知道了些什么的時候能夠適應,沒有在征得你們的同意。”方雪寒一副要繼續爭論的樣子:“什么適應不適應的,天吶,我的弟弟居然是個變態!”她兩只手做出夸張的握拳狀。我打斷她:“這不是變態,他不過是跟我們不同而已。”方雪寒咄咄逼人:“那不就是變態嗎!”
我怎么也想不到我們幾個人里面最反對的居然是方雪寒,按照方雪寒以往的作風她是最不應該反對的那個人,她什么沒見識過,卻單單不能夠接受自己的弟弟。我以為最接受不了的會是姜陽恒,但是在離開的時候他卻給了姜風宇一個擁抱,拍了拍他的背對他說:“雖然我不懂你們這個年紀的人,但是我……理解。”姜風宇有些不可思議的僵著,反應過來的時候也抱了抱姜陽恒說:“謝謝大哥。”
姜陽恒又過去抱了抱姜星亦,但是這個擁抱跟姜風宇的比起來敷衍得多,他對姜星亦說:“好好的。”姜星亦點了點頭。后來他抱了抱我,但是沒有說話。最后他抱了抱方雪寒,然后開玩笑地說:“刻薄的女人最丑。”方雪寒當然沒有認輸:“好過有些男人連女人都留不住吧。”
結束這場大哥的“道別會”以后已經凌晨一點了,我發了條短信給歐陽哲:睡了嗎。他過了五分鐘回復我:還沒。當下我就決定今晚要去找歐陽哲。
我進門的時候歐陽哲還坐在電腦前,我輕輕地走過去用手臂圈住了他的脖子,他拍了拍我的手要我先睡,剛剛想說的話一下子咽了回去只能點點頭。
我躺在歐陽哲干凈舒適的灰色床單上大口呼吸,貪婪地吸取專屬于他的氣息。不知道過了多久,我還是沒有睡去,聽到了歐陽哲小心翼翼地關門聲,他終于肯睡覺了。我閉著眼睛明顯感覺到他已經上床了,但是床板只松動了一下,再沒有他躺下的跡象。但我還是沒有睜開眼。
我突然感覺到有只手觸摸著我的臉,有些酥酥麻麻的,我應該能夠想到他是怎樣的姿勢注視著我。他開口用很小的聲音問我:“睡了嗎?”他的聲音有些沙啞,應該是最近快到期末了課務繁重。我沒有做聲,他繼續說:“其實我都知道了,雨笙。”我真怕因為被嚇到而煽動了睫毛讓他察覺到我沒有睡著,所以我用力地閉著眼睛。
“我一直在等你自己告訴我。”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知道,我的溫柔鄉很快就不復存在了。現在我的腦子很亂,我什么都沒去想,根本沒有力氣再去推測是誰告訴了歐陽哲這件事,也不想再去懷疑誰。
歐陽哲終于把手從我的臉上移開了,然后慢慢躺下。我假裝熟睡地翻了個身背向他。終于可以睜開眼了,我的眼淚從眼角滑下,我真的不是故意想浸濕他灰色的床單的,我也不想。我擦了擦眼淚,感覺歐陽哲也翻了個身,他從我的背后抱住了我,小聲地對我說了句:“晚安。”
我一夜未眠,直到早上七點歐陽哲起床。他像以往一樣起床洗漱做早餐然后出門,他輕輕關上門我才敢睜眼。
我站在房門口,看著客廳的所有擺設,像是要把這些東西一下子全部記住。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站在歐陽老師干凈整潔的客廳里了,最后一次吃他親手做的早餐了。每個人的第一次和最后一次總是稍顯珍貴些的,既然已經忘記了第一次的場景,那就記住最后一次的樣子。起碼得留點什么在自己的回憶里才算不是白走一遭。
我太沒有勇氣了,我是一個膽小的人,又怎么可能親口告訴他呢。此時此刻我就像是一個惡魔,欺騙了一個潔白的天使,而天使什么都知道,但他就是甘愿上當。
歐陽老師餐桌上的那株小綠植依舊是被澄澈的水滋養,延伸的藤蔓好像比上一次還要長些,他以前從來不會忘記這些小細節的,就連冰箱里今天剛過期的酸奶也已經被他扔進了垃圾桶里。他從來不是一個需要別人照顧的人,一個人生活反而會更好。說來也慚愧,我好像從來都是被照顧的那一個。從來都是自私地汲取著他的溫柔,卻沒問過他是否也需要溫柔;我擅自把他當作溫柔鄉,需要的時候就找他不需要的時候連聲問候都顯得格外多余。
他真的喜歡這樣的我嗎?
不是的,他喜歡的不過是我讓他以為的我。如果他知道真正的我會怎么樣呢,會像甩掉鼻涕蟲一樣把我甩掉嗎,令他厭惡、作嘔。我害怕他看到我的真面目。
我太卑鄙了,連分手兩個字都不敢當面說出,只是默默地收拾走在他家里的所有東西,然后給他發了短信:我們分手吧。然后拉黑了所有聯系方式,我坐在車里嘲笑自己,都已經快三十的人了怎么做起事情來還像大學時候的自己呢。
我又想起了那個已經結了婚的某一前任,我們分手的時候出乎意料的平靜,可能習慣了見面就掐的氛圍,這讓我們兩個都不太適應,反而顯得有些害羞。其實人和人之間真的很奇怪,我們都沒有開口,但就是知道我們走到了盡頭,盡管我們每一次的爭吵都相似。他喝光了服務員剛上的百香果茶,我看著酸得牙疼,在他想開口的那一刻截了胡:“我們分手吧。”我說過了吧,我很卑鄙。他剛張開的嘴顯得有些尷尬,頓了頓還是選擇閉上然后點了點頭說:“是挺累的。”
我站起來,離開,在下一個路口轉彎,蹲在那個路口的房檐下,抱著膝蓋有些想哭。也未必是因為失戀,只是我們這一代習慣用演MV的方式來表達自己的感情,在很小的時候蔡依林就教過我們難過、開心、哭泣、激動的樣子該怎么做,我們就喜歡東施效顰。
最終我還是流下了眼淚,然后看到有人給我遞了一張紙巾,抬頭看還是他。我接過了紙巾,然后站起來對他說:“今天天氣不好,等天氣好了再分手吧。”他無奈地笑了笑用手摸了摸額頭:“等到天氣好了,我們再談戀愛吧。我等你。”
天氣一直不見好轉,他也不會一直等我。我后來明白,他說的“等天氣好了”實際上是“等你學會談戀愛了”可是到現在,我依舊沒有學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