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憶中的大二,那個夏天比以前所有的夏天都要黏。唐佳穎是我大學室友,從大一開始我們就一拍即合成為了最好的朋友。我是在珠門本地讀的大學,所以這里大多都是像我這樣珠門本地的人,唐佳穎也是。
當時我有個男朋友,從大一的時候就在一起了,是我的學長,按照唐佳穎的話來說就是一個帶著眼鏡的斯文禁欲系學長,看到這里你也能知道,歐陽哲和這個男人多多少少有相似之處。那天,就是一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下午,因為“大姨媽”遲到快一個月了,我讓唐佳穎陪我去藥店買試紙,結(jié)果你也知道了。正當我準備告訴那個男人的時候,他先找到了我,他興高采烈的樣子不允許我先開口像是比賽似的告訴我:“雨笙,我終于拿到了去歐洲的名額!”他向我晃了晃手里的officer。
他是學建筑的,去歐洲進修是他一直以來的夢想,我從來都是表示支持的,我臉上浮現(xiàn)了僵硬的笑臉,但是我知道,眼前這個沉浸在喜悅里的男人根本不會在意到我的感受。人都是這樣的,如果過于悲傷或者過于快樂都很難快速的察覺到周圍人的喜怒哀樂,他們總是理所當然地認為自己就是此刻的主角。以前我們討論過,如果他去了歐洲那么我就在國內(nèi)等他,等他回來,無論如何都不會輕易說分手的。
那個時候,我太喜歡他了,喜歡到我以為我可以一個人承受這些的。沒過幾天我就提出了分手,我看出他的不解和疑惑,但是我沒有解釋,只是告訴他我不愛他了。之后就是唐佳穎在情人湖找到了我。
唐佳穎問過我,如果那個時候我告訴他我懷了他的孩子他還會走嗎,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怕他知道以后還是選擇離開,也怕他為了我而留下來。我實在太喜歡他了。
后來我騙了爸媽說去國外進修一年,也停了課,生下了女兒。還好有唐佳穎一直在我身邊,不然我應該挺不過去吧。后來女兒給了佳穎的表姐,聽說她一直都想生個女孩,但是卻怎么也懷不上。我相信她會好好對待我的女兒的?;謴秃弥笪矣秩ド贤炅藢W,畢業(yè)以后就當了娛樂記者。難以啟齒的歲月可以用短短幾行字表達得干干凈凈。
之所以會把女兒給佳穎的表姐,其實我在懷她第五個月的時候就開始后悔了,我做不好母親,更做不好單身母親。
我們家唯一知道這件事的就是大哥和姜風宇,去國外進修我只告訴了我父母,大哥并不知道,那天他拿著自己做的菜來宿舍找我,我的室友告訴他我停課了,我接起他電話的時候已經(jīng)來不及了,我的室友連我住在哪里都告訴了他。我一五一十全部告訴了他,他一拳打在了我租房的木板門上,我面無表情地說了一句:“要賠錢的?!彼麤]搭理我然后像瘋了似的拉起我嘴里喊著:“給我去打了,你會毀了自己的,給我去打了!”我掙脫開大哥強有力的手,冷靜地說:“大哥,我已經(jīng)沒有退路了。我一定要生下來?!边@時候唐佳穎來了,她看到木板門上明顯的印子和憤怒的大哥二話不說打了大哥一個耳光:“姜陽恒,你發(fā)什么瘋,這是你的妹妹,好好說話別刺激她能死嗎?”我驚訝地看著眼前錯亂的人們,半天不知道說什么,姜陽恒眼神柔弱了下來:“明天我燉雞過來?!比缓缶妥吡?。后來的日子里,好在有大哥的手藝,他做的孕婦餐和月子餐真是一絕。
至于姜風宇,我不知道他怎么知道的。他告訴我他知道的時候,我比我想象中的平靜,我沒有問他怎么知道的,就說了一句:“是啊,你當叔叔了,你有侄女了?!?
唐佳穎也哭了,她說:“雨笙,你別這么說,你可以重新開始的。像沒有發(fā)生過一樣?!蔽覔u了搖頭。然后我的記憶就斷了,那天晚上做了一個夢,夢到那個男人笑著告訴我他得到了officer,要去歐洲進修。我也笑著,我說永遠等你。
醒來的時候我在方雪寒的后間,那個永遠溫馨永遠粉色的后間。我第一件事情是打了唐佳穎的電話:“佳穎,我決定了。我要告訴他?!碧萍逊f還沒說話我就掛了。隨即撥通了歐陽哲的電話,我平靜地連自己都不敢相信,電話那頭的歐陽老師還是那么匆忙:“抱歉,雨笙,我現(xiàn)在在開會,等下再打給你?!比缓笫且魂嚸σ簟?
不要,歐陽哲,別掛,我想告訴你這些事情,什么都告訴你,我把整個透明的、骯臟的自己全部告訴你。我想告訴你我起初給她取過一個名字叫“滴答”雨落下的聲音,我想告訴你那個男人和你有多像,我想告訴……其實我想和你結(jié)婚。可是我沒有說,他掛了。
過了大概一個小時,我還躺在方雪寒的床上,盯著天花板出神,歐陽哲的電話把我拉回了現(xiàn)實,我接了起來,歐陽哲溫和的語氣在我耳邊響起:“雨笙,怎么了?”我盯著天花板:“沒事,昨天和唐佳穎喝了點酒,醒來以后想你了?!彼α?,我也笑了。是的,我沒有告訴他,最終我還是決定不告訴他。真奇怪,在一個小時前,我所有的真相都呼之欲出,可就在這一刻,我什么都不想告訴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