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墅內有二十四小時的供暖,內部溫度適宜,坐在角落的陳執隨意地脫掉了羽絨服放在一旁。
他對眾人的會議不感興趣,無聊的在一旁眼皮直打架,后半程會議嗜睡的他更是敵不過室內的溫暖睡了過去。
等他再一睜眼坐在首位的老人已經站在了他的面前。
“爺爺?!?
陳執起身環顧四周,會議已經結束,人走的也差不多了,也不知道討論出結果沒。
陳老遞給他一張紙巾,“擦擦口水?!?
陳執接過擦了擦嘴,有些尷尬的道:“您這兒太暖和了,一時沒忍住就睡過去了?!?
陳老毫不在意的點了點頭,又關切地問道:“修行那鍛體法的原因吧,你現在還處于第一階段的嗜睡?”
不等陳執回答,還留在客廳的中年男人笑著插話道:“他二叔給他找的《黃庭經》,執兒已經修行了大半年了?!?
中年男人端著溫熱的茶杯,走向客廳角落的一老一少。
陳執對這一位可沒什么好臉色,隨口嘲諷道:“成天趴在女人肚皮上,你還有時間關心我?前幾天我才聽說你又勾搭上了陸家的那個寡婦?!?
中年男人正是他的父親,幾十年前長安區里臭名昭著的大紈绔,如今公認的陳氏風流種馬——陳氏第二代長子陳伯洵。
聽說陳伯洵的子女遍布藍星的九大安全區,甚至陳執也不清楚他有多少兄弟姐妹,或者說是家主之位潛在的競爭者。
面對兒子的嘲諷陳伯洵也不惱,反而滿臉堆笑眉目間盡是諂媚:
“好兒子,爸爸再忙還能忘掉你不成?還有什么叫我成天趴在女人身上?那也不是為了我們陳家開枝散葉嗎!我對家族的貢獻可不比你二叔小,在這點上你也不能拉下,像是那個和你很親密女同學,叫唐什么來著?反正我觀察過,屁股大好生養,當我兒媳挺適合的,你加把勁早點讓我抱上孫子……”
陳伯洵一邊說著一邊攬住陳執的肩頭,一副父子關系親密,熟絡的模樣,但他突然發現陳執的臉上不知何時已是布滿了寒霜。
陳伯洵訕笑地松手,兒子生氣的后果他也吃不消。
紈绔二字可不是玩笑,作為陳氏二代長子的他在長安區無法無天,家中能管住他的也只有兩人,一個是他父親,陳氏當代家主,另一個就是陳執。
便是在長安區政府身居高位的二弟陳仲煦揪著他的錯誤不放,他也能擺出長兄的派頭反過來訓斥老二一番。
但對上更為乖張暴戾陳執,陳伯洵卻沒了辦法。因為他的原因,妻子提出離婚后去別的安全區居住,陳伯洵一直對兒子很愧疚,陳執從小便是舍不得罵一句打一下。
當爹的寵兒子,當兒子的卻沒有半點手軟,報復他的手段更是花樣別出,中年老男人那里受得住!
“爸爸也只是開個玩笑,開個玩笑……”陳伯洵僵硬的笑了笑。
陳執冷笑道:“我沒有感覺哪里好笑了?!?
一旁的陳老擺手讓陳伯洵出去,給陳伯洵解了圍。大兒子四十幾歲的人還老不正經,也讓他很是頭疼。
陳伯洵摸摸鼻子,將手中原本想遞給陳執的茶杯擱在案上,“嗯……那啥,晚上還有個會,我先走了,你倆聊著?!?
陳伯洵不敢多待,放棄了修補父子關系的機會,快步的離開客廳。
陳老看著大兒子的背影嘆氣,又指著椅子道:“坐。”
待陳執坐下,陳老也坐到一旁,開口說道:“今年長安區就會取消救濟金了?!?
話題有些突兀,但陳執隱約能體會到這話里的意思,“其余四家也同意了?”
陳氏作為長安區最大的氏族,在許多事情上有著決策權,但像廢除救濟金制度這樣影響巨大的政策,很有可能引起長安區的動蕩,加劇社會矛盾,也需要得到其余氏族的支持。
“目前還沒有聲音,估計也快了?!标惱宵c燃了一只特制的香煙:“一群唯利是圖的人,恨不得榨干民眾,這次又有你幾個叔叔的認同,怎么可能善罷甘休。”
陳執卻想起了他所住的小區里,有一些好吃懶做的人拿著全家的救濟金成天酗酒、賭博,不從事任何勞動工作,家庭還是一樣的窮困。
救濟金養了許多蛀蟲,而一些努力的人卻能憑借自己的雙手養活一家人。
“雖然有些殘忍,但時代已經變了,舊的政策可能不適用如今的社會環境。就如剛剛二叔說的那樣,廢除救濟金也能淘汰一批不思進取,于人類無用的蛀蟲?!?
“淘汰一批……”陳老冷笑地彈掉煙灰,“長安區里有多少孤兒,有多少沒有勞動能力的婦孺?有多少靠著這點兒救濟金活命的人?你二叔嘴里的這一批人列在報告單上就是百萬人,甚至千萬人!”
陳老說到激動時猛的咳嗽,陳執起身輕拍他的背部,而他手中緊緊的攥著那只煙蒂。
“身體不好,就少抽點煙?!标悎棠眠^煙蒂按滅在煙灰缸里。
陳老搖頭又嘆道:“氏族財團都是一群趴在民眾身上的吸血鬼、寄生蟲。你的父輩也只是把民眾當做財政稅收的來源、政治資本,這是我教育的失敗?!?
陳執靠在椅背上盯著裝飾復雜的吊燈,聆聽著身旁滿是暮氣的老人在剛剛會議上沒有說出的言語。
“連古人都知道水可載舟亦可覆舟的道理,氏族財團們卻依靠著源核、機甲炮艦,將民眾視為任意宰割的韭菜。長此以往,覆滅人類的不會是災變,必將是內部的矛盾?!?
“這就是我力排眾議讓你在外環平民區生活的原因,不真正走近民眾很多東西永遠是體會不到的。即使我死后你成了陳氏的家主,你也不會像那種傻的說出‘何不食肉糜’的當權者。處理好內環外環氏族與民眾的關系,長安區在你手里才能保持穩定?!?
“人類自身穩定了,才有可能渡過災變?!?
陳執用手敲擊著扶手道:“放心啦爺爺,我在外環生活了三年了,整個陳家沒人比我更懂平民!將來我也肯定是一名好家主的!”
“臭小子!”陳老今晚臉上第一次露出笑意,轉而又嚴肅訓斥道:
“家主這位子是不是你的還是問題!你雖然是嫡長子,但族里明面上你幾個兄弟,還有暗底下幾個暗子有哪個是吃素的?古代王朝的太子都有四成不得善終,更別說如今的陳氏了,平日里別放松警惕,別那天還走我前面去了!”
陳執隨手端起案上的熱茶道:“安啦,安啦!次次都是這些我耳朵都聽膩了。爺爺,今晚叫我回來不會就這事吧?”
陳老又點燃了一根香煙,他滿是皺紋的臉被煙霧遮擋,他遞給陳執一張燙金的請柬。
“陸家得到了那顆人造源核,準備在今晚以拍賣的形式處理掉,你去拿回來,人造源核不能給其他氏族財團?!?
陳執點頭,他也知道人造源核的重要性。
在第一次災變中,人類逐漸掌握了源核的力量,源核只會隨著血脈遺傳給下一代,沒有任何科學手段可以從人體里提取出源核。
一批人依靠源核的力量形成了東方的氏族,西方的財團,并用內部通婚、家族聯姻等多種措施向平民們封禁著源核,以此穩固自身的統治地位。
因為基因的顯隱性,流落在外的血脈后輩也有小概率覺醒出源核,但這類人要么成為氏族財團的一員,要么受到清除。
今晚這顆人造源核,也是世間僅存的人造源核,足以引起長安區的動蕩。
陳執這才意識到,今晚的長安區看似風平浪靜,但在冰層之下,是無數的暗流狂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