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收拾收拾便就寢了，邊憶和安翹一夜無眠，心中各懷心事。

江醒倒是一夜安眠。

次日。

幾人起得很早，快速收拾過后便去學室了，安翹雖然不樂意跟他們一起走，但更不愿意自己前往，于是三人結伴而行。

從女修寢殿這邊出去后，只有零星幾個女弟子跟她們起的同樣早，晨起露霜，有著絲絲涼意，有的女修邊裹緊外袍邊抱怨著天氣。

安翹自然也不例外，從納戒里拿了個針織的襖子給自己套上，嘴里厭嫌的說：“修士就是規矩多，時辰定那么早有病嘛。”

邊憶搖頭，收緊了袖口：“師長們也是為了我們好。”

安翹翻了個白眼，也沒再說什么。

到一個岔路口的時候，來往弟子多了起來，男修們大多都是打著哈欠睡眼惺忪的，有的抱著劍，有著帶著書卷。

感覺到身邊人停住了腳步，邊憶疑惑地轉過頭，詢問：“江師妹，怎么了？”

江醒背過手，看著她，道：“我去膳閣，你們想吃什么嗎？幫你們帶。”

邊蒙了一下，旁邊的安翹搶著答：“我要吃桂花奶糕。”

邊憶試圖阻止江醒：“我覺得咱們應....”

安翹：“我要吃桂花奶糕。”

“應該早點...”

“我要吃桂花奶糕”

被某人盯了一眼的安翹乖巧的站在邊憶身邊不再作聲了。

邊憶終于能好好說話了：“我覺得咱們應該早點去在那里候著，才不算失了禮數。”

“無事。”江醒環著手臂，懶散的說：“現在才卯時四刻，要辰時四刻才習讀。”

“好吧，那我等先去了，不必給我帶什么...師妹早點回來。”

“好。”

二人剛剛分開，她一轉身，看到了一個不太想見的人。

清俊少年似乎沒想到她會突然回首，瞬間把臉別過去，裝作沒看到。

少年身邊同行的某位弟子有些疑惑：“葉師兄，你怎么了？”他隨便往前一掃，眼睛一亮。

暗暗拽著葉景玉衣袖，語氣激動：“葉師兄，你瞧，是清風樓的江師妹！見到真人了！”

葉景玉面無表情的把袖子拽回來，對待同行之人的話語兩耳不聞，目視正前方。

江醒也裝作沒看到他。

二人擦肩而過，江醒耳邊輕飄飄落下只有兩人能聽到的一句話：

“入學首日，眾弟子理應早去等候，靜待師長，不應到處閑逛。”

江醒嗤笑一聲，道：“管事管到我身上來了？你閑不閑？知不知道現在什么時辰。”

“你！”葉景玉自覺本是好意，她怎么說話如此刻薄！

殊不知現在本就與‘辰時起’還差了半個時辰之久。

多管閑事。

江醒錯開人流，一路上受到的異樣的眼光也不少，她也混不在意。

“這么早？又替子若師姐來去早膳？”

“可不是...聽她昨兒話的意思，今天就緊找兒來了...喏，你瞧。”

兩名女子交談著，其中一個藍衣少女順著旁邊女子的話往她手里一瞧，一個六層的食匣。

那藍衣女子目瞪口呆：“這么多...吃的...！”

“噓！！！”旁邊的女子著急的捂著她的嘴，“大小姐你可小點兒聲吧。”話畢環顧四周，謹慎的瞄了眼江醒，見她沒什么反應也便放心了。

她半推著藍衣女子邊壓低聲音說著：“你謹慎著些，要是有人聽了告訴她，不妄宗那位可不會饒了咱倆。”

二人遠走聲音漸遠...

不妄宗。

她眼中寒光一現。

這書院可真是沒白來。

她嘴角一勾，垂下的袖中悄悄散出一絲白霧，悄聲跟著遠行的二人。

能來這里的，至少也是不妄宗的內門弟子，仔細些也能查到點什么。

江醒跨進書院唯一的一個食閣，絲毫不意外的碰到左望和沈千秋，讓她有些意外，裴云也在這里。

沈千秋熱情的來到她身邊，拉著她的胳膊就往里走。

她也隨意掃了一下這里。

五層樓閣，中間中空，可以從五樓看向一樓一覽無余。

各色食品色香味俱全不說，布置也十分雅觀。

“喜歡吃什么？我請客。”沈千秋拍拍她的肩。

“這么大方？”江醒打趣道：“那我可挑貴的了？”

“沈千秋沒有，不還有我呢么，挑！”左望十足一副貴公子的模樣。

裴云靠著墻，手里拽了跟油條，打著哈欠，慵懶又隨意的打了聲招呼：“師妹來了啊，你們買吧，師兄我先行一步，走了。”背著幾人揮了揮手。

他們道了別。

甚少見到裴云如此隨意的模樣，江醒隨口說了句：“怪了，以往什么事裴云師兄總能先出頭，今兒怎么了？”

沈千秋擺擺手：“你不知道嗎？裴云這個人，睡覺最大，不到辰時四刻起不來，今天還是鳳棲硬拽著才起的。”

“你什么時候和鳳棲這么好了？”左望炫了一個包子。

“也不算是好，就是比較熟，有幾次下山除穢碰到過，索性結交了。”

江醒點頭，道：“鳳棲叫的裴云，那他怎么沒來？”

左望想了一下：“路上碰著了，說是先去學室候著，有什么變動也能幫裴云打個消息。”

話畢他沉默了一下，突然拍桌，‘砰’的一聲嚇了沈千秋一跳。

沈千秋沒好氣的罵：“瘋啦？”

左望沒跟他拌嘴，捂著掌，喃喃自語：“妙啊...”

二人一頭霧水看著他。

他對二人說：“索性我也吃完了，你們慢慢選，我也先去學室，有什么事叫你們，你們就趕緊來。”

他不等兩人飛快的跑出食閣，驚了幾桌正在吃飯的別的級的修士。

但是不過一息。

左望的腦袋又從門口探了出來，洪亮的嗓音震得江醒手中的半碗粥一抖：“幫帶個羊肉泡饃謝謝。”

正在吃飯的修士們面無表情的看向沉默的二人。

沈千秋：他媽的。

江醒：...

她和沈千秋坐在一樓最顯眼的位置。

二人沖周圍靦腆一笑。

修士們：美顏暴擊。

最上方的樓閣雅間的窗子被推開，修長的手指玩弄著酒杯，食閣中央上方栽著風車茉莉，藤條隨著飄窗穿堂而過的風而搖晃。

白色的花瓣輕輕落入杯中，蕩起一圈圈小小的漣漪。

...

二人正不緊不慢的吃著，聽左望剛才說，師長要辰時四刻方才過來授課，如今還未到辰時，兩人正是不急。

神識感知水鏡，是左望。

她隨手一指，小小的水鏡綻開二人面前。

只是角度頗為刁鉆，只能看到左望的下頜線。

沈千秋：“又怎么了？燕相聞來了？嚇成那樣...”

左望裝作撐著頭，嘴往下了些，暗罵：“你倆還炫呢？師長來了，趕緊過來！”

沈千秋一愣：“不是說辰時四刻嗎？”

左望低聲：“往年都是，誰知道今年怎么回事，別廢話了，快來！”

江醒當即撂下筷子，拉著沈千秋就跑。

食堂有幾個修士在那里閑聊。

“剛才跑出去的師弟師妹新來的？怎著這么急？”

“辰時四刻師長才授課，現在急匆匆趕趕出去，現在的師弟師妹們啊，真有修行的覺悟啊。”

“你確定？這次岳峙一整個可是歸燕師長所管。”

“...誰？”

“燕相聞，燕師長，整個書院能有幾個姓燕的師長。”

“那他們可有得受了，幸虧咱們那時候趕上燕師長閉關，否則...”

幾人想起那人的行式作為便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吃飯吃飯，不說了。”

“對，對。”

...

到了岳峙區域，二人急匆匆看了各自所分的學室，左望是蘭室，沈千秋與江醒皆在竹室。

剩下的沒細看，二人一個個找竹室所在，路過蘭室的時候聽到燕相聞在里面訓話，聲音似乎由遠及近。

“學子需比師長所先至。”語氣似乎對蘭室的人員數量頗為滿意。

而‘至’字剛說完，就與江醒二人打了個照面。

各個學室皆設雕花鏤空墻壁，對外面的情況看得十分清晰。

左望正好靠著那鏤空雕花墻，捂著眼，沒敢看。

“你...”燕相聞剛才僅有的好顏色瞬間消失殆盡，語氣冷肅似乎要說教二人。

江醒靠著窗戶悄悄把羊肉泡饃丟在左望懷里。

后者默不作聲手下。

這點小動作自然瞞不過他。

燕相聞冷著臉張口，江醒比他先一步

“師長好！”

然后一溜煙拉著沈千秋來到竹室，入眼二十人左右，好奇的看著他倆，除了目不斜視盯著書卷的葉景玉。

路過他時，葉景玉淡淡道：“遲了。”

不知是說他們，亦或是書卷。

邊憶也在竹室，見到她來了，這才松了口氣，悄聲：“后面留了座。”

江醒小聲回：“多謝。”

學室之余最后面兩個坐席，二人火速前往。

剛一落座，燕相聞面無表情的進來，掃了二人一眼，卻意外的沒有說話。

他想起半個時辰前...

某處院落。

燕相聞遲疑：“果真是她？怎么...”

“怎么一點也不像對吧？”坐在搖椅上的那個青年笑笑，又道：“雙榜首的確是她，聽說還拿下了幻海榜的歷年時速榜首。”

燕相聞嗤笑一聲：“人不可貌相？能力出眾小毛病倒不少。”

青年搖頭：“不要一下子下定義，要靠時間來塑造她在你心中的印象。”

燕相聞不置可否，道：“花祈，你收了她好處嗎？”

言下之意是，為什么這么幫她說話。

換作‘花祈’的青年咳嗽兩聲，笑著說：“怎會？”

燕相聞執起茶盞一飲而盡。

而現在。

燕相聞看著后排的江醒，薄唇輕啟：“學子需比師長所先至。”

他望著明媚美貌的少女站起來，規規矩矩的行了禮，臉上笑容只讓人見的覺得沐浴春風：

“確實先至。”

燕相聞心里的火氣突然古怪的消失了。

他在意不過是‘誰先至’的問題。

而江醒確實先他一步。

那他便不用在意了。

火氣消失的連他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

又訓了幾句話后，意味深長的看了眼后面，便負手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