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居然還有身份證。”

“我又不是死人。”

“所以我們為什么要這么正常地來，不像之前那樣去？”“因為山下就有游覽車，等到了市區我們就用卓爾送回去。好嗎？”

他們三人坐在動車上，克里斯蒂安跟凌云解釋。水緣英繼續噼里啪啦地打字，她的電腦有點舊了，有點舊了是指打字起來很響，響到不知為何后桌的嬰兒大嚎起來。“電腦能給我一下嗎？”

凌云沒有高估自己跟水緣英的關系，然而水緣英把眼睛從屏幕上移開，看了他一眼，然后乖乖關掉可能涉及隱私的內容，把電腦交給他。“你還會修電腦？”

“我會查百科。”

現查，現學。“你們單位給她買一個硅膠膜吧。”“那是什么？”“就是一個罩子。”凌云想了想，其實說罩子并不準確，應該是一層薄膜。“你會上網嗎？”“會。”

“要不要我現在教你買一個？”

“不用了，我去找那個人報備。”

那個人又是誰？在產生這個疑問幾秒鐘凌云便拋棄了這個想法，這不重要。他只覺得困，只覺得想睡覺，睡覺，不要做夢。他好像在夢里大鬧一場，或是說幫別人大鬧一場。

“喊我們家那位叔叔是要特殊條件的吧？”

“對。”

“那我們去找談語嫣的時候是在做夢嗎？”

“聞……他作為被祝福的人比我們會更敏銳些，察覺到的話他就會先動手。”“祝福？什么祝福？”凌云又聽到了一個新的概念，克里斯蒂安搖搖頭。“你相信神學嗎？”

“雖然你是亡靈……”凌云暫且壓低了聲音，但在公共場合說這種有可能暴露某些事的話，還是引來一些奇怪的目光，比如打字抬頭又低頭的水緣英。“不過我暫且不相信神。”

“聞可能受到了神的詛咒。”

凌云知道自己不能出聲說離譜的話，所以他只能用瞪大雙眼表現對克里斯蒂安的不滿。“我知道，像你這種皈依科學的人，很難相信神啊鬼啊之類的東西。”“不。”凌云及時指正克里斯蒂安對自己的誤解：“靈魂是可以客觀存在的，亡靈目前來看。也是能通過某種方式暫時保存的。”“倒也不是暫時……就怎么說呢，首先我是個文職人員。”

凌云點點頭，表示對他可能存在的無知話語理解。

“工房的人在他，還有她。”說到她時，克里斯蒂安特意調低了聲音：“還有類似的人身上發現了一種物質，讀書會不知道那個人叫他【神之因子】，后來我們也跟著這么稱呼了。”

凌云不喜歡這個稱呼，聽上去很不嚴謹，像游戲里編的中二名詞。“當然工房的人不是這么叫的，只是我們覺得順口。”那還差不多。“【神之因子】很小，小到沒法肉眼可視，一般我們會取一塊皮屑。”

“總之那是種無法理解的物質，只要被【神之因子】選中的人……你是不是對選中這個詞也不太滿意？”“沒事。”凌云點點頭，盡管在表現不在意：“用文學性的修飾來形容科學，我覺得還挺浪漫的。”

“被【神之因子】選中的人會長生不老，超能力壽命原本跟常人無異，但他們能永葆青春，根據樣本分析，他們貌似也是先獲得【神之因子】，在【與神同行】，哦對了，【與神同行】這個詞是我們用來形容這類人的，它來自圣經。你知道這本書嗎？”

凌云覺得自己可能被誤解了，還是被小瞧了。

“知道就行。”克里斯蒂安已經學會看凌云的臉，猜出他的想法了。“那你看過嗎？”“我對這種神學不是很感興趣。”“我猜也是，圣經里有叫以諾的人，在他六十五歲生下孩子后，達成了與神同行，活了整整六百多年。”“那最終不是還沒達到長生不老嗎？”“恩赫里婭的收納不是萬能的，有時候我們也會收到非常微弱的射線，工房那邊的人說這來自從古活到至今的人，這種人我們一般只能收到信號，但沒法收取人進來。”“怎么聽得跟恐怖組織一樣？”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水緣英抬起頭來，補了一句。

氣氛變得有些尷尬，好在克里斯蒂安很快想出了新的話茬：“反正被【神之因子】選中的人基本都會獲得超能力，繼而長生不老。工房的人無論如何都研究不透這玩意，只能知道它能附在人身上。”“人類到現在也沒有參透原子哦。”

“那不一樣，就是沒點突破，到最后真就有絕望的科學家說，這是神的作品吧。”

“然后你們就叫它【神之因子】。”

“嗯，其實有個同事當時在打游戲，然后里面有個道具剛好很合適……”

果然。

左扯扯右咕咕，他們很快到了市區，接著就是去個類似廁所的隱秘地方（實際上就是廁所），把卓爾召喚出來，送他們回特異科。這次卓爾直接把他們送進蛇夫座，也挺好，直入目標。

“談語嫣在哪里？”

“請跟我來。”水緣英看起來很嫻熟，估計來這的次數還是比凌云多。一來著她的衣服就變了，想起來好像大家的衣服都跟外面不太一樣，克里斯蒂安是中世紀的麻衣襯衫，水緣英是比在家里還要老套的……

“我還以為她會穿道服。”

“我信三清，但我一直是俗家子弟。”

她們進去談判了，凌云如此想到。所以他就站在這？還是去安撫安撫陳透？“你該回去上課了。”“哦……你誰？”

“學校已經對你的日耳曼尼亞親戚有興趣了，所以由我今后扮演你的親戚。”

確實，面前的天朝男人看起來更有說服力，他戴著一副眼鏡，不是金絲。估摸三十多歲的男人長得沒聞川澤帥，不知不覺，聞川澤已成為他們一家人外貌的標尺，倒也還看得過去。他不像其他同事那般自由，而是穿著正規的警服。“你穿著這個去我學校？”

“誒？你這小孩……”

“您貴庚？”

“什么？”

“我是說，您貴庚？”“為什么會突然問這個問題？”“你的實際年齡是不是比你的外表年齡大很多？”

“為什么？”

凌云聳聳肩：“你多觀察身邊的老人就能明白我的意思，諾。誒？你這小孩。”他模仿了下面前男人的口氣跟動作，像極了個小老頭。“我有那么老嗎……”

“所以你到底多少歲？”

男人伸出手掌，比了一個五。

“五十？”

“五十六，我叫杜鳴鴛。”

杜鳴鴛帶了凌云去他提出的工房，他很想去的地方。工房與他學校的實驗室無異，當然，硬條件肯定是比學校的實驗室來的好。他目不轉睛地看著那些從未見過的題材，和用它們嫻熟操作的工房人員。看著他的樣子，杜鳴鴛笑了下，估計在感嘆你小子。

盡管恩赫里婭內沒有時間，但是凌云的生理有：他餓了。“你們這的餐廳叫什么？”“餐廳？你會感到饑餓？不對啊？恩赫里婭里是不存在時間的？工房離蛇夫座很近，你要不要做個檢查？”

想起那個戴鳥面具，看上去像江湖巫醫不知性別高大的人，凌云立刻搖頭。“我一般都是在家里吃飯的，這里沒有餐廳……或者說我不知道，你要不然去我家吧？”

“那不用了……你們沒有進食的欲望嗎？就是嘴里嚼點什么？”

“好像是這樣，你繼續看實驗室。”“實驗室？”

“他們可能沒告訴你吧，也沒把這當做什么要緊事，恩赫里婭里的人生理某些方面會被強化，比如說像他們這樣集中注意力的時候，就會遺忘饑餓。”凌云簡直想要翻白眼，這不是常識，要不然怎么有個詞叫忘乎所以。“不，人是有生理反應的，比如饑餓，但是恩赫里婭可以把人的意志力放大，比如說可以永久不進水，只要不意識到進水這件事。進入恩赫里婭內后，就我個人而言，這種對食欲和物欲的欲望也減輕了。”

“建立這個恩赫里婭是哪個國家的科學家？”

“不知道，恩赫里婭的建設者說法太多了，聯合國對每個部門的說辭不一，我們這里的說法是，這位偉大的科學家并不希望后世惦記自己的功名，便隱藏了姓名。怎么了？”

“能做出如此壓榨人體的儀器，很明顯是西方國家的作風。”

盡管口頭上進行了阻止，杜鳴鴛卻滿臉笑意：“這可是國際辦公室，你最好還是注意下言行。”

“那你干嘛要笑。”

最終還是卓爾幫凌云變了些能充饑的零食。“我懂了，是不是她能變出來吃的？還是說你沒去想這回事？”“我是真的沒有餓感……”“所以你得出了恩赫里婭是壓榨超能力者大型機器的結論？”“誒？你這小孩……”

“怎么跟我兒子一樣。”

卓爾變出的零食口味還不錯，她好像能提前猜到凌云喜歡吃些什么，不過凌云認為既然是如此劃時代的人工智能（至少從目前的性能來看），那能有預測人心的機能，貌似也不是很意外。吃飽喝足，

“你真的跟我兒子很像。”“臭小鬼方面嗎？”用卓爾變出的濕紙巾，凌云擦了擦手：“可能再過幾年就是孫子了。”“他不知道看了什么亂七八糟的，說要不婚不孕。”

“哦。”凌云倒不覺得亂七八糟，他跟克里斯蒂安相處沒覺得有什么差距，杜鳴鴛這話說得倒挺有代溝。

總之飯也吃了嗑也嘮了，差不多該送凌云回去寫作業了。“你說話……嗯……算了。”他的下一句必定是你也不是我小孩。杜鳴鴛讓凌云站在光圈里，像之前那樣。并沒有電視劇中突然的意外，凌云穩穩當當落到了家里的聞川澤面前，還有他重重的的書包。

“你放學了？”

“不知道。”他確實不知道，盡管能預判到聞川澤皺起的眉毛。“是你那個特異科叫我去做的，他們還教了我使用手套的方法。”他打開小牛皮包，里面果然有一對夾在課本教輔間，用自封袋包好的黑色手套。“能不能給我。”

“為什么？”

聞川澤比他想象中還要來得直接：”我不希望這種事影響你們的學習。“

“真的？你以為就學習這么簡單？”凌云當然能聽出聞川澤話外之音：“日爾曼尼亞的叔叔已經跟我們說過了，你是事件中心。而我們是你的養子，我看你還是早點接受事實吧。”

“怎么了？”眼看聞川澤滿臉烏云密閉，又是凌云最喜歡的預測正確環節。“是我的想法有什么問題嗎？”他還用了自以為是，比較緩和的說法。終于只有三步之差的聞川澤向他走來，這下真的生氣了？凌云不害怕，他只是好奇聞川澤會用何種方式懲罰他，讓他做多么離譜的夢。

但是聞川澤沒那么做，他只是把他一把摟到了懷里，這是什么新的西式教育么？但很快他就懂了，他們腳下的地板瞬間消失了，這只是被抱在懷里凌云的感受，他根本看不見下面發生了什么。有只手摸著他的臉，絲絲滑滑，他想睜開，黏稠的液體卻命令他關上眼簾。

他隱約聽見有人對他說，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