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檐上，兩道人影一前一后下落，甫一落地，二人沿著山路向前，月光下身影清晰。

“……魏師兄，你真聰明。”

月晚花踏著山路，嘀咕道：“我還在想要是等你走后，他們直接反悔怎么辦呢，沒想到師兄你還會看一眼，不過，要是他們待會再反悔怎么辦？”

“如果他們有反悔的心，我們走的第一時間就會反悔，而不是浪費(fèi)時間演戲。”

魏宇笑道：“而且小廟的確是個不錯的居住地方，肯定不比他們原本的地盤要差，給他們地方住，只是讓他們保護(hù)一個人，稍微打打下手而已，又沒太剝脫他們自由，只要聰明點(diǎn)，應(yīng)該不會亂來。”

月晚花若有所思地點(diǎn)頭，又問：“那師兄你什么時候回來呀？”

“可能回來，可能不回來了。”

魏宇目光深邃，隱約看到山下的城池。

月晚花一呆，感覺魏宇的氣息發(fā)生了轉(zhuǎn)變，不禁沉默，不知該如何開口。

“嘶嘶。”

小赤牙趴在肩頭，一副百無聊賴的模樣，時而發(fā)出不滿的低吼，仿佛是在說為什么要這么麻煩，直接把那些小子吃了不好么？

“你還敢說話？”

魏宇眉頭一挑，伸手放到小赤牙面前。

小赤牙臉色微變，別過頭去，表示什么都沒看見。

魏宇心中好笑，轉(zhuǎn)頭看向月晚花，“月師妹，山下便是漁城了，你在前面等我，我另外有事情做。”

“……好。”

月晚花目光閃動，聽話得往山下走去。

魏宇則駐足，眼看女孩兒走遠(yuǎn)，方才重新伸出手，一動不動懸在小赤牙面前，這小獸面色如土，可憐兮兮地張嘴，吐出一只染血的耳朵。

魏宇眉頭微動，隨手將其扔掉。

他摸了摸小赤牙的腦袋，淡淡道：“赤牙，你三年未曾吃肉，這會讓你吞也吞不下去，叫你吃素就好好吃素，別壞了三年的努力，懂了么？”

小赤牙渾身一抖，眼里露出懼怕。

魏宇不再說話，慢慢走下山，很快看到一座城池，正是漁城，相較以往這座城冷清了許多，原本懸掛在城門及各個屋檐的燈籠不知所在，讓天地很黯淡。

“走吧。”

魏宇叫了聲處于山腳等候的月晚花。

二人并肩進(jìn)城，本來守候此處城門的兵卒也不見蹤影，街上空蕩蕩的，行至主街，勉強(qiáng)能看到些花火，中央流淌的小溪乘著零星花燈，整體污濁很多。

“這里變化好大……”

月晚花上山前也到過漁城，此刻眼神復(fù)雜。

魏宇默不作聲，循著不多的人聲前進(jìn)，不多時便看到間大門敞開的客棧，身處門外，便有唱戲的聲音飄蕩，往里看去，竟有個衣著華麗的花旦放聲高唱，歌聲溫柔纏綿。

不少江湖客落座各處，身上基本都帶有武器，散發(fā)肅殺的氣息，不時會鼓掌叫好。

“真漂亮。”月晚花眼睛亮了。

“你穿上你也漂亮。”

魏宇隨口一說，月晚花臉色一紅，不料店小二正迎了上來，她只得低頭不語，而那小二身材健碩，遠(yuǎn)非三年前的客棧小二能比，上來時并未直接詢問，而是上下打量。

小二幽聲道：“兩位不是來鬧事的吧？”

彼時諸多江湖客意識到有人進(jìn)來，紛紛落目，不少人輕叩刀劍，眼里滿是戒備。

“討口飯吃，順便留宿一夜，店家方便否？”

魏宇置若罔聞，一笑道：“找了半天也沒看到好點(diǎn)的客棧，你這里倒是不錯，還有美人唱曲。”

“正逢戰(zhàn)亂，很多客棧都倒閉了。”

店小二略有放松，露出笑容，領(lǐng)在前面找了兩個座位，一邊道：“我們掌柜的勢力廣，這才敢繼續(xù)開，呵呵，兩位到這坐，要點(diǎn)什么？”

“來點(diǎn)素菜，夠吃就行。”

魏宇將清風(fēng)劍放在桌上，輕聲笑。

店小二應(yīng)聲退去，沒多久便端上菜肴，魏宇肚子不餓，稍微吃了兩口，月晚花倒是吃的很勤快，邊吃邊緊緊看著唱戲的花旦，眼里充滿羨慕。

一曲裊裊落罷，眾多江湖客拍手稱贊。

月晚花跟著拍手，顯得很興奮，魏宇面帶笑容，感到幾分輕松，他目光忽然一閃，只見深處的兩桌走來數(shù)人，無不是身材高大的男子，著一致的土灰麻衫。

大多為尋常人，只有為首那缺了一只右眼的男子，乃是煉體一重天。

魏宇不動聲色，默默旁觀。

“聽完曲兒，各位該付錢了吧？”

眾多灰衣人行至花旦身前，獨(dú)眼男子露出熱烈的笑容，拍手道：“一人五兩！”

一個個江湖客臉色微變。

獨(dú)眼男恍若未聞，隨手一招，便見周圍幾個灰衣人走向其余桌，大多江湖客認(rèn)出來人身份，臉色難看，吃了這個啞巴虧，不情不愿摸出銀子。

一名灰衣人靠近魏宇不遠(yuǎn)處的一桌，笑呵呵道：“這位爺，聽曲的銀子呢？”

“強(qiáng)聽強(qiáng)賣，這是什么道理？”

那桌只坐著個書生模樣的年輕人，皺眉道：“小生只在客棧留宿一夜，明日便繼續(xù)上路，也沒想聽曲，為何白給你們五兩銀子？”

場面一靜，不少江湖客落來同情的目光。

“這位爺，曲您聽了，銀子您倒不給了？”

獨(dú)眼男子跨步走來，堆笑道：“咱們都是老實(shí)本分的生意人，就指著唱曲賺錢呢，您好心好心。”

“……拿去。”

書生略有不滿，最后摸出些碎銀。

獨(dú)眼男子接過，放在手里掂了掂，搖頭道：“這位爺，少了，您不會想聽霸王曲兒吧？”

“……只有這么多，不要也罷！”

書生本就是好心，此刻動了怒，拍案道。

“這好說，來，給我把這位爺伺候舒服咯。”

獨(dú)眼男子將碎銀拍在桌子上，悠哉游哉走到花旦身邊，同時兩個灰衣人大步走來，面帶冷笑。

書生深吸口氣，意識到不對，但他沒有說話的機(jī)會，一名灰衣人閃電般出手，扣著書生的后腦勺便將其砸在桌上，而后將其右手抓緊，別開五指。

無數(shù)人的目光聚集過來，另一名灰衣人兇相畢露，摸出腰間匕首，“叮”一聲扎在書生的指縫間。

書生嚇得臉色煞白，瘋狂掙扎卻動彈不得！

“賒一次，一根指頭。”

獨(dú)眼男子摸出匕首，放在手中把玩。

“你們、你們這是強(qiáng)買強(qiáng)賣，我要告官！”

書生高聲亂喊，淚水噴了出來，偏偏渾身上下乃至手掌都被死死按住，根本無法掙脫！

“各位爺，都別看著，繼續(xù)給錢。”

獨(dú)眼男子看都不看一眼，臉色含有幾分冷意，一個個灰衣人從張張桌子間走過，本有些猶豫的江湖客，此次都打消了反抗心思，摸出銀子。

書生那邊，灰衣人緩緩取出匕首，作勢便要往書生手指砍去，書生再也忍不住，亂叫一通！

“我給，我給！”

“好說，快放了這位爺。”

獨(dú)眼男子這次聽到了，笑呵呵看過來，“您已經(jīng)拿出二兩銀子，再補(bǔ)三兩就可以。”

兩個灰衣人同時讓開，面有失望。

書生渾身癱軟，顫顫巍巍摸出點(diǎn)碎銀，卻已經(jīng)站不穩(wěn)，一股腥臊氣味傳來，眾江湖客頻頻落目，這書生面無血色，又羞又恨，最后憤然沖出客棧。

“看來這位爺是要去告官了。”

獨(dú)眼男子一臉害怕，笑道：“辛苦諸位爺麻利點(diǎn)，兄弟幾個還急著跑路呢。”

其余灰衣人哈哈大笑，全無懼意。

很快他們掃過了許多桌，一名灰衣人走到角落一桌，正坐著一對年輕男女，還有一只赤色小狗趴在桌上，看到二人的第一眼，灰衣人便心中一動，那女子還好說，似有緊張，可這男子有些太冷靜了……

灰衣人壓住心底悸動，輕叩木桌。

魏宇頭也不抬，徑自喝了口茶，獨(dú)眼男注意到這一幕，眉頭一挑，笑道：“莫非這位爺也想聽霸王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