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出去？”

“沒雞翅了，我再去買一些。”姜小山剛想跨過躺在院門口的陸仁賈，后者遞過來一頂斗笠。

“我們現在額頭上多了一點東西，全城都在戒嚴，不遮擋下的話就太醒目了。”

姜小山在手中將斗笠轉了個圈：“沒雨沒雪的，戴上這玩意不是更顯眼了？”

“放心，因為你的布置，圣恩城的守備力量都被我們尊敬的領主大人往周邊撒了，你別走在大路中間，沒人查你的。”王嘉手下原本的護衛和馬杰角斗場畜養的那些皮甲戰士幾乎都被斬殺了，可不只能調派圣恩城中的守備了嗎。

姜小山點了點頭，將斗笠扣在頭上：“如果我兩個時辰內沒回來，趕緊出城各自散了。”

“為什么是兩個時辰？”陸仁賈沒有矯情，如果是自己被抓，也希望另外三人直接離開，而不是去救他，只是奇怪，反應時間為什么設置成兩個時辰。

“你還想多久？我如果被抓了，嚴刑拷打之下說不定根本堅持不了兩個時辰。”

昨天姜小山就已經從耗子和陸仁賈口中打探清楚了，因為領主府頒布的焚書令和禁酒令，市面上已經沒有書和酒賣了，但有一個地方，其他的東西可能沒有，但是越是被禁的東西越能夠流通。

是的，正是黑市。

姜小山前世看的小說里就經常有主角在黑市里撿漏致富的橋段，他不認為自己會有那么好的運氣，他只是想知道，這個世界的酒水有什么特別之處，讓天人不惜代價也要禁絕。

姜小山回憶著地球上關于焚書和禁酒的事件，焚書是為了統一思想，而禁酒往往是為了節約糧食。

但是這兩點在這個世界完全說不通了。在這里，天人作為統治者，根本不關注治下百姓到底是怎么想的；至于禁酒，當權者寧愿讓多余的勞動力消耗在角斗場供人享樂也不將其投入生產，所以更不可能是為了節約糧食而禁酒了。

很可能，這個世界的書和酒，和自己印象中的會有所不同。

姜小山一路避開巡城的差人——正像陸仁賈說的最后，總共也沒多少個——來到一家賭坊。

他一踏入其中，就有伙計迎了上來：“客人面生啊，要玩什么？”

“我不常來，找你們東家。”

“哪位東家？”

“當然是你們姓西的那位東家。”姜小山按照耗子教的對上暗號，話說有姓西的人嗎？

為了讓“東西”兩字嵌進對話里，也不能不管事實吧。

那伙計聽到暗號無誤，便領著他走到賭坊的后院，正中有一口枯井。

“請吧。”伙計走到了枯井旁，對姜小山伸了伸手。

姜小山將五枚銀幣拍在他的手上，一手在井邊一撐，縱身翻了下去。

真黑，入門費就要五個銀幣。

原來這枯井下方正是一條暗道，連接著這圣恩城中的黑市。

姜小山最后落在了一個巨大的草垛上，他看了看四周，這位于地下的黑市，竟和一般的街景無二。

看著兩側墻壁上將這地下世界照得和地上集市一般無二的無數燈具，縱是見慣了現代燈光效果的姜小山也不得不贊嘆一聲大手筆。

在這里，頭戴斗笠的姜小山就一點都不顯眼了，因為這黑市中的每一個人，不管是賣家還是買家，都用各種手段遮擋了自己的面容。

看著兩側商鋪中琳瑯滿目的酒水，正當姜小山感慨這黑市背后之人果然有大能耐時，一個臉上帶著猴子面具的人撞了他一下，還沒等姜小山如何，對方已經連連道歉。

他剛想轉身走的時候，卻被姜小山一把扣住了手腕。

“你想干嘛？”猴臉面具之人另一只手作勢打來。

姜小山的手用了幾分力道，他只覺得手腕一涼，似乎被刀刃抵住了。

“別動，”姜小山一邊說著一邊從對方的懷里掏出一個裝滿銀幣的錢袋：“我只是拿回自己的東西。”

沒想到這個世界的黑市中也有扒手，不過姜小山見識過太多這樣的手段了，所以立刻反應了過來。

猴臉面具將手抽了回去，看到手腕處已經破了皮：“今天算爺點子背，咱們兩清。”

“我想要買幾本禁書，要去哪家店鋪。”姜小山一路走來已經看到了好幾家賣酒的攤子，但是書卻沒看到一本。看來想要完成自己的計劃，得找個有門路的人。

眼前之人雖然要偷自己的錢袋，但是不是沒成功嘛。

猴臉面具揉著自己的手腕，沒好氣道：“賣酒的也是賣書的，書都壓在酒壇下面。”

還有這樣的門道？

姜小山隨即走到一家賣酒的攤位前，果然，幾個酒壇下還露出書籍一角。

他剛想伸手，卻被攤主用煙桿子攔了下來：“黑市的規矩，酒可以聞，書不能看。一手交貨，一手交命。”

“不看我怎么知道書好不好，而且我只聽過交錢的，沒有聽過交命的。”

“小子，你要是想買別的東西，就算是買人，也是用錢就行了，但是，買這兩樣，”帶著半張面具的攤主用手中的煙桿點了點酒壇子，“只能用命。”

“命要怎么個用法。”

“簡單，和你們給領主交稅一樣。”攤主打開身前的那個酒壇，里面空空如也，卻冒出了一道紅色的光，“一壇酒，一本書，正好花你一個月的命，而且說好了，這兩樣東西不單賣，也不退貨。”

姜小山打量著那個冒著詭異紅光的壇子，里面確實什么都沒有，不過壇底刻畫著一個符印，應該正是這道符印讓壇子變成了能收取壽命的工具。

話說，圣恩城的鄉民每年給領主繳納的稅款不是糧食或錢幣，而是自己的壽命？

“不買的話別擋在我攤位前，我今天還沒開張呢。”攤主吧嗒了下煙桿。

“我全要了。”

“對嘛，買不起就走嘛……”攤主突然站了起來，“你說什么，全要了？”

姜小山將自己的手放到了冒著紅光的壇子上：“你這里一共是二十四壇酒、二十本四書，那么就是兩年的壽命？”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那紅色的光芒凝成了一條小蛇，蛇信子舔在手腕處一陣刺痛，似乎兩年的生命也隨著這條小蛇落回了壇子里。

“還是年輕好啊，兩年的壽命完全不當回事。”攤主的語氣中不無羨慕。

姜小山笑而不語，或許對其他人來說，壽命和錢財很難分個輕重，但是自己這具身體有無限的壽命，這樣的支付方式，真的，請多來一點。

“還要麻煩您把這些貨物幫我送到指定的地點，這應該不用再付壽命了吧。”

攤主點了點頭：“只要是圣恩城內，統統五枚銀幣。”

你還不如要命呢。姜小山遞過去五枚銀幣，有點失落，感覺錢袋都空了不少。

這一天，黑市開始流傳起一個傳說，一個帶著斗笠的年輕人，花了八十年的壽命，掃完了市面上所有的酒和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