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月奴站在高大的戰車上，看著一隊隊急馳而過的突厥軍士。

他們是附離，突厥軍中最為精銳的部隊。

比之控弦之士的兩檔鎧，他們身上的玄甲鎧多了肩甲和腿甲。看上去威風了許多。

高月奴作為乙毗部落為數不多的土門之一，更是一身魚鱗細甲。

頭上的卷耳鐵盔非常沉重，但是防護力也可想而知。

鐵盔上的點點箭痕講述著它的榮耀。

如果沒有這頂鐵盔，高月奴可能已然死了幾次！

高月奴作戰勇猛，每每身先士卒。

要不然作為一名萬夫長，統帶萬人軍隊，也不會鐵盔上中那么多箭矢。

魚鱗狀的甲片綴縫在皮甲之上，密密匝匝，太陽光下，閃出耀眼的金光。

突厥缺鐵，如果不是位高權重，斷然穿不起這樣厚重精細的鎧甲。盡管它十分沉重，穿起來不很方便。

穿了這樣重甲的高月奴，很難騎馬，只得選擇乘坐戰車。

說心里話，高月奴不想打這場仗。

同室操戈，即使勝了又能怎樣？說到底還不是人家阿史那家族的家事？

雖然自己也屬于阿史那家族，但是年代疏遠，早已沒有了血緣關系。

呼倫河谷哀鴻一片，地上躺的滿是突厥軍士，有死的，當然更多的是受傷的。

“他們多少人？”

高月奴皺著眉頭問向戰戰兢兢站在自己面前，守衛呼倫河谷的主將麻達哈。

“至少上千人！”麻達哈哆嗦著說道。

“上千人？”高月奴眉頭一皺問道。

“密密麻麻一大片，各個驍勇異常，就連咱們的第一勇士阿奇格都被他們撕碎了！”麻達哈臉上依舊帶著恐懼。

把敵人形容的越是恐怖，自己的罪責就會輕一些。這個道理麻達哈很早就懂得了。

最為關鍵的是不能自己說出敵人恐怖，這樣就有怯敵之嫌，要通過自己的渲染講述，讓聽者感受到敵人的恐怖，這才是本事！

真真假假，虛虛實實這樣才會別人相信。

麻達哈剛剛說完，兩名斥候馳馬奔了過來，大聲說道：“前面谷口被敵人封住了，前軍正在清理。”

高月奴緩緩點了點頭，能夠封閉谷口，想來沒有幾百人卻是辦不到。看來麻達哈但是沒有說假話。

原本看到谷內慘狀大為震怒的高月奴，此刻倒是頗為同情麻達哈，溫言說道：“好了，倒是難為你了。整頓你的隊伍，先撤回去吧。”

麻達哈擦了擦頭上的冷汗，大聲說道：“末將要親手斬了這群人！為死難的弟兄報仇！”

高月奴頗為嘉許地點了點頭，說道：“如此說來，整肅隊伍，跟在后面！”

麻達哈豪氣干云地點了點頭，轉身而去，忠義之氣，頗像塞上關羽！

“阿奇格居然被撕碎了！這可是你的徒弟！”

高月奴眼睛頗為玩味地看著身邊一位高大的老者說道。

高大老者看上去五十歲左右。一身青袍，清矍的臉上三綹胡須如同墨染，常常拖在胸前。

身材瘦削，五指纖細，宛如鋼鉤。

他沒有像其他突厥人一樣頂盔摜甲，而是一身青衫長袍，而起手中似乎也沒有拿兵刃。

“記名弟子而已。”青袍老者緩緩說道，居然是標準地漢語發音。

“我早就告誡過他，如今世上能人輩出，不要目空一切。仗著一身蠻力就能縱橫天下！”青衣老者略帶著不屑說道。

突厥軍士將堵住谷口的大石一塊塊兒的從這邊谷口搬了出來，堆在道邊。

大小不一的碎石越來越多，漸漸堆成了一座小山。

高月奴震驚了！

這么多石頭堵住谷口，怎么可能僅僅是幾百人，至少上千人！

看來斥候的情報不準確！這遠遠不是一支小隊伍，很可能不少于千人！

這時候在這個地方出現了這樣一支漢人隊伍，究竟為了什么？

高月奴渾身一抖，難道中原王朝插手了？

一個可怕的念頭在他腦海中顯現！

這件事必須向汗王報告！

“鷹奴！”想到這里，高月奴大聲喝道。

青衣老者滿意地點了點頭，微笑著說道：“看來土門大人和我想到一起了。”

高月奴聽到“大人”兩個字，尷尬地一笑，輕聲說道：“大人兩字，真不敢當。宇文國師，千萬不可如此客氣。”

宇文國師微微擺了擺手說道：“土門大人不必客氣。我宇文恪大周嫡系子孫。不能接受突厥官職，乃是白衣之身。

只是以客卿身份輔佐汗王。希望有朝一日能夠幫我宇文氏復國。所以大人的稱呼，還是需要的。”

高月奴謙恭地拱了一下手，說道：“此次乙毗部落全軍出動，我身為前軍，汗王將五色狼頭纛都賜予我，而且還讓您來幫我，是要咱們一舉成功！”

宇文恪笑道：“土門大人任重，在下知道。我不過是幫助大人處理一些軍務之外的事情，斷然不會掣肘！”

“通了！通了！終于打通了！”谷中傳來興奮地聲音。

一名黑甲騎士縱馬出谷，大聲稟道：“稟報土門大人，前方道路已經通暢，請大人示下。”

高月奴看了一眼宇文恪，宇文恪微笑著點了點頭。

高月奴刷的一聲，抽出彎刀，用力朝前一指，大聲喝道：“進軍！”

戰車周邊的貼身衛士齊聲呼喝：“進軍！”

一傳十，十傳百，百傳千，千傳萬，無數聲音厲聲喝道：“進軍！”

巨大的聲音在山谷中回響，流轉回蕩，良久方才散去。

突厥軍士列成兩列，縱馬從谷中馳過。

宇文恪等到過了幾撥軍隊之后，縱馬跟上。

在他身后，二十余名黑甲武士默不作聲地跟在后面。

高月奴望著宇文恪的背影，冷笑了一聲，輕聲說道：“不過是和亡國之人罷了，有什么好得意的！”

戰車緩緩啟動，緩緩進入呼倫河谷，漸漸消失谷內看不見。

高月奴站在戰車之上，睥睨自威！

戰車之后，一隊隊的突厥軍士縱馬入股，隊伍一眼望不到邊。

兵器與盔甲碰撞，發出陣陣朗朗聲響，宛如一支鋼鐵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