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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尋佛記

“大紅,你媽去哪了?”回到家,見趙秀英不在,江敬堂不禁有些皺眉。

往常這個日子,趙秀英會把所有節禮都收拾整齊,孩子們也穿戴整齊,坐等江敬堂下班回家,一起去孩子奶奶家過節的。

“下午我娘兒家的大凱過來,說我娘兒住院了,然后我媽就趕過去了。”

京城話里,娘兒指的是父親的妹妹,只有父親的姐姐才叫姑媽,江敬堂就一個妹妹,也就不分大小娘兒了。

江敬堂剛回屋坐下,又接著蹦了起來,急切問道:“怎么回事?”

“那個,那個聽大凱說,是因為喝了藥,今天不是中秋嘛,我娘兒一早就去前門正明齋買月餅,路上遇到佛爺了,身上的錢、糧票、糕點票全都給佛爺順走了,回家后,越想越氣,一時沒想開,然后就……。”

“那也不能喝藥啊,糧票丟了,就丟了吧,能值幾個錢,親戚們湊一湊,總會有的,活人還能被件死家伙事給逼死,真是白活這么多年了,這點道理都不明白,”江敬堂狠狠拍了下自己腦門,破口大罵。

“家里發生了這么大的事,怎么不去軋鋼廠叫我們?”江大軍有些奇怪,趙秀英不是遇事,就慌得沒條理的人。

“媽說她先去看看,沒事的話,就不去打攪你們工作了。”

“什么叫打攪?真是亂講,”江敬堂急步在家里走了幾個來回,“不行,我還是不放心,我得去醫院看看,那個大軍,你在家看著,要是我們沒回來,你去別去你奶家了,沒事就早點休息,不用等我們回來了。”

江大軍看著有些慌亂的父親,勸解道:“爸,不至于,現在家里正好有兩輛車,要不咱們都去醫院看我娘兒吧,要是我娘兒沒事,咱們可以直接從醫院去我奶家。”

江敬堂想了一會,點頭同意,老一輩人管中秋節叫團圓節,一家人在這一天要團團圓圓一起過的,不到萬不得已,這個節日是不能缺席的。

一家人準備妥當,江敬堂那輛湛藍匈牙利自行車,后車座上坐著江大紅,前面車大梁上坐著江大民,江大軍則帶著大國,至于豆芽,則被姐姐抱在懷里,還不時在大紅懷里亂動搗亂,挨了兩巴掌,才老實下來。

父子二人的車把上,還掛著一些饃饃水果跟茶葉,都是去奶奶家過節用的。

饃饃就是月餅,老京城人特別忌諱點心這兩字,據說跟以前的死刑犯有關,人被砍頭或者腰斬之后,還能存活一會,死刑犯的家人大都事先給行刑的劊子手一些錢,讓他給死刑犯心口窩來一刀,給個痛快,這一刀行話就叫點心。

現在的沙琪瑪,以前也是叫饃饃的,民國時候,稱呼這個叫韃子饃饃。

眾人匆匆往醫院趕,半路上遇到急著往回走的趙秀英,說小姑已經醒了,讓大家伙都回去,先把這個節過完再說。

……

江家祖宅。

今年的中秋聚會格外沉悶,大家都知道了小姑的事情,但又要對老太太保密,不能當面談論這件事,也就沒了開口的興致。

萬幸,小姑一家要去她婆家過節的,明天才回娘家過,眾人只盼著小姑明天能下床。

大伯正挨家挨戶點人頭呢,連大伯家在外當兵的堂哥江大明,也回來探親,今年老江家三十幾口人難得的都湊齊了。

因此,院子東南角的供桌上,擺設跟往年略有不同,除了五供三不擺外,少了一把寓意家人在外未歸的藕斷絲連的藕。

在相館工作的大伯,特意把公家的相機帶回了家,吃飯前,大家聚在一塊,拍了張全家福。

江大軍跟著叔伯長輩吃了一頓悶飯,然后跟著把供桌上的自來紅分食了,上過供桌的月餅也有一個專門的名字,叫團圓餅。

額,自來紅就是后世最常見的紅皮五仁月餅,相對自來白說的,月餅紙質包裝的最外面是一張印有兩個古代男女青年賞月的彩紙,在這個年代,尤為難得。

不知為什么,江大軍就是覺得印刷廠的人把中秋跟七夕搞混了,印成牛郎織女了。

晚飯過后,大伯招呼江家一眾成年男丁出門走月亮,家里的婦女小孩則圍著院里正中擺放的一口注滿水的大缸,聊天、講故事,順便賞月。

離家門口夠遠了,大爺開門見山:“今天香秀這事,大家都知道了,不能就這么算了,她一時糊涂歸她糊涂,但她名字里還有個江字,咱們老江家的人,什么時候受過這種委屈?我的意思是把這個專門偷婦女的佛爺給找出來,收拾一頓,把錢加倍拿回來。”

江大軍父親這一輩一共五兄弟、三姊妹,江敬堂排行老三,上邊有兩個哥哥兩個姐姐。

二伯點頭說道:“大哥說的對,這些佛爺多半都在家門口附近行事,誰能偷,誰不能偷,倍兒清,今天咱們不把這個人刮出來,讓外人覺得咱老江家人好欺負,明天就能偷到咱們頭上了。”

江敬堂還是老樣子,抽著他那寶貝大煙袋,就面無表情地說了句“同意”了事。

四叔還沒說話呢,小叔插話:“都說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我姐現在怎么也算不得老江家人了吧,不是我不講情面,這事由我姐夫家人出面才……”

話沒說完,就被脾氣暴躁的四叔踹了一腳,“姐夫要是頂事,佛爺也不至于欺到咱姐頭上了,你個軟蛋,要是不敢摻和,就滾蛋。”

“誰不敢了,我就是覺得不該由咱們家出手,正所謂:名不正則言不順。”

大伯擺手打斷兩兄弟爭吵,“行了,現在意見是四比一,少數服從多數,那就準備把這個混蛋給找出來,大家都想想有啥法子?”

江大軍還是不習慣自己動手抓賊,小聲建議道:“要不,讓我娘兒報警吧!”

話剛出口,就聽到一陣哂笑聲。

江敬堂罵道:“滾蛋,不會說話就別說話,什么狗屁主意,那些大蓋帽要真管事,街上也不至于遍地是佛爺,找他們,煙酒給了,事還沒辦成,凈會吃喝了。”

四叔也道:“沒錯,說這些大蓋帽都是酒囊飯袋、一點正事都不干,有些冤枉,但這些大蓋帽眼里凈盯著大案子了,咱們普通老百姓這些雞毛蒜皮的事,根本不想理。”

好吧,這個時候的阿sir形象,確實很一般,雖然大的治安環境還不錯,小偷小摸的現象也不少見,遠沒有達到一些人口中的夜不拾遺的標準。

因為不想做作業被父親打了、也要報案的小孩,到了這個時代,警察是不會理的,老子管兒子,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嘛。

至于因為貓狗走丟而報警的人,只怕還要被警察打一次,嫌他故意找茬。

沉默片刻后,還是大爺家的大明哥局氣,開口打破了江大軍的尷尬,“我有個戰友,轉業后,分到東區派出所工作,我也不知道我娘兒住的地方,歸不歸他們所管,但就算不歸他們管,他們內部人員相互問一下,找出我娘兒附近的幾個佛爺,還是很容易的。”

然后是四叔道:“我在前門那一片,有個瓷器,他哥們兒多,人頭熟,別的事辦不了,打聽個把人,還是能做到的,明天一早,我就去他家門口堵他。”

這些佛爺看著神秘,其實也就那么回事,對于內行人來說,誰偷了什么東西,一打聽準知道。

而且這個時候的佛爺都很光棍,只要被抓現行,基本上不會反抗,最多就是跑路。

倒也不是這些佛爺天生老實,實在是這個武德充沛的時代,狠人太多,佛爺們被打怕了。

后世那些被人抓個現行、還耍刀子的主,擱現在,敢這樣干,被人們活活打死,也是白死了。

“那萬一是流賊作案呢?或者是個平日里的老好人,遇到手頭緊,第一次作案,”小叔不愧是理智派,考慮問題就是全面。

二伯霸氣道:“哪有那么多萬一,就算有,咱們找不出人來,咱們就把在那片長混的幾個佛爺,一起收拾,讓他們賠錢。”

在初中教書的五叔不服氣:“這不是冤枉人嗎?小偷也是有人權的。”

大爺懶得搭理這個書呆子,一錘定音道:“就這么定了,要是這些佛爺不嫌丟人現眼,好意思喊冤,那就讓他們喊好了,他們自己沒把老窩給看好,讓外人溜進去了,還有理了?”

“明天大家都別上班了,該請假的請假,該找人的找人,能用得上的親戚朋友都用上,一天不把這事了解,咱們老江家就一天不收兵。”

大伯說完這些,掃視了一下眾人,“都聽明白了嗎?還有誰有疑問沒?”

“那個,是不是應該通知我娘兒家,讓他們也參與,”江大軍舉手發問。

“那肯定通知啊,大軍不愧是讀過書的,想的就是周全,”大伯夸完江大軍,接著又對小叔說道:“明天就是下刀子,老五你也得過來,要不然,別怪我清理門戶了,平日里你不合群,也就罷了,遇到正事,一家人還不團結,那就合該讓外人欺負。”

小叔憤憤道:“大哥,您這話說的,我不過是覺得不合情理,又沒說不去,小時候,我姐也是帶過我的,明兒,人找著了,我第一個上前打頭陣,總行了吧。”

隨后,眾人漫步回家,陪老太太逗樂子,吃喝,聊天,沒事人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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