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許在風中凌亂。
問心路有可能引來神靈的目光注視?!
這么危險的東西,官府竟然什么也交待,就讓他們進來!
青年學習活動如此危險,爸媽知道嗎?
官府到底怎么想的!?
“你感到恐懼?”云煙景象里的姑蘇問。
陳許沉默了一下,點了點頭。
“瞧你那慫樣。”姑蘇哈哈大笑,“安心吧,這一絲神性想要復蘇的可能性極其低,能建起問心路,這一絲神性必然是被鎮壓住的。”
陳許好歹松了口氣。
“但煉氣士終究是要面對神靈的。”姑蘇收斂笑意。
“那是你們那個時候……”陳許還是強調道,“現在是和平年代。”
姑蘇搖了搖頭,說道:“不能將神靈徹底隔絕于世外,這個世間就沒有真正的和平年代。”
陳許皺了下眉頭,想要反駁,但心里隱隱的竟又有些認可姑蘇的話,只是不太想承認。
“你瞧瞧四周。”姑蘇繼續說道,“大幕動蕩,生靈涂炭,煉氣士真能安心嗎?”
陳許的目光掃過周遭,心里一顫。
到處是殘垣斷壁,一棟棟房子坍塌成一片片廢墟。
“我不曾見過這處大幕動蕩,但我猜得到,這地方應當也死了無數煉氣士。”姑蘇說。
“我知道……”陳許深吸了一口氣,“這里應該是七十六年前的世背鷺島市,大幕動蕩三日,死去煉氣士三千余人,也是近代至今最后一次大幕動蕩。”
“七十六年前……”姑蘇自語一句,道:“時間太久了,神靈想要重回世間,每一甲子必有一次極大動蕩。”
姑蘇在城頭踱步,微皺眉頭思索。
“自世間第一次昆侖大幕動蕩起,每一甲子,都有一次不弱于昆侖的大幕動蕩,七十六年的平靜……”姑蘇嘴角一咧,“反而令人恐懼啊……”
陳許聽見他的話,不由打了個寒顫,“你這話什么意思?”
“等到下一次大幕動蕩,其可怕程度,恐怕前所未有。”
陳許顯然不太相信。
正在此時,天地間傳來一聲恐怖轟鳴嘯聲。
姑蘇微微瞇眼,道:“陳許,你的福報到了。”
陳許正想問,下一秒就理解了。
一種恐懼感油然而生,渾身汗毛炸立而起,陳許瞳孔一縮,不可置信地抬頭,遙遙望見那無垠的黑海中,無數七彩的藻葉如觸手一般在蠕動!
當他想要望清時,竟好像對視上了黑海中龐大至極的兩個窟窿,或者說,更像是一對眸子!
這種感覺更讓陳許脊背瞬間濕透。
當他凝視深淵,那深淵里也有目光凝視他……
像是,神靈的目光在回望注視!
姑蘇饒有興趣地望著陳許。
而陳許冷汗已經遍布全身,牙關打顫,那一對龐大的眸子,大概有足球場大小,那就是幕后的神靈嗎,軀體何其之大?
姑蘇卻先望出了端倪,說道:“那不是神靈,是神話生物,被神靈帶走的,遠古的妖。”
“那只是……神話生物?”陳許承受著恐怖的壓迫感,甚至覺得自己靈魂都在顫抖,說話都費勁。
“沒錯。”姑蘇歪著嘴,“但這神話生物也不一般,你們七十六年前這一次大幕動蕩,其恐怖程度應該與昆侖大幕相當了,而這無垠黑海中的神話生物,足以將綠稚劍神撕碎。”
“可惜,到了那一年我已經死了,否則真想見識一下啊。”姑蘇說話百無禁忌,偏頭望向陳許:“能往前走嗎?”
陳許的疑惑一閃而過,馬上明白了,眼下的,就是問心路的測試……
能斬神乎?
能個屁啊。
......
官府大樓十九層。
黃彬坐在凳子上玩手機。
鄭府長一臉笑呵呵地與一位穿著制服的中年男人一起走了過來。
“魏庭司副,你覺得能有人直面神靈嗎?”
中年男人搖了搖頭,全然不看好,緩緩說道:“和平時代太久了,近幾代孩子不經磨煉,根本沒法挑起擔子。”
鄭府長笑容一僵,干笑道:“應該沒那么嚴重吧,這一回有許多好苗子,老段家的女兒也成年了。”
“那丫頭天賦的確好,但還沒有相應的心態,她或許連神靈都見不到。”
鄭府長關注著問心室內情況。
“不一定吧,那丫頭可是走出十來步了,直面神話生物,未必見不到神靈。”
中年男人不置可否。
“趙舟這小伙子也不錯,剛跨出了第九步。”
“吳澤的這個堂弟也挺不錯。”
看著看著,鄭府長挑了挑眉頭,“哼哼,老陳家的這個小兔崽子果然是……”
“怎么?”
“火種境,終究是困難了點。”鄭府長搖了搖頭,“一步也沒能跨出去。”
......
陳許只感覺腦袋后面一根筋連著脊背都在隱隱作痛,手都在發顫,邁不出腳。
姑蘇挑笑一聲,道:“我倒是挺想瞧瞧,這無垠黑海中……”
他笑容斂去,說:“神靈何在?”
“來,我教你往前走。”
陳許怔了一下,艱難撇過腦袋,略帶錯愕地望他。
“陳許,有沒有好好想過,什么是火種境?”姑蘇問他。
“人身有三把火,在雙肩與頭頂,煉氣士以炁去各取一縷,煉之,點燃第四把火,成心頭火種……”陳許斷斷續續答道。
炁,天地靈氣之古稱。
“背的不錯。”姑蘇說道,“那你可有仔細想過,為何要點燃心頭火種?”
陳許心中疑惑,這還有為什么?
自古以來皆是如此,點燃心頭火種,四肢百骸可通,重塑身魂!
姑蘇此刻卻微微閉眼,悠悠說道:“人體就是一座雪山,所有潛能都被冰封,點燃火種,就能融化雪山!”
陳許愕然,這種說法倒是挺新鮮。
姑蘇望他道:“為何不能人人皆是煉氣士?”
陳許遲疑了,半晌才咬牙回道:“并非人人都能感受到炁,無法掌控炁,便無法取走人身三縷火,無法點燃心頭火種……”
無法感受到炁,便沒有煉氣資質,能感受到炁,取走一縷火的,便是火種初境,兩縷則是火種中境,三縷止境,三縷歸一,便跨進筑基。
姑蘇忽而仰天大笑。
“但如果人體是一座雪山,只是為了燒融這座雪山,為何非要取走那三縷火在心頭點燃?”
“若是不取,為何不就在雙肩上燒,就在頭頂上燒!”
陳許瞪大了眼,“那會死的……”
姑蘇打斷了他,“陳許,我問你,你活一生,想不想見見高處風景,想不想瞧瞧神靈何在!”
“我再問你,敢不敢往前走一步?”
一瞬間,無數思緒涌上心頭。
從小就曉得自家天賦不行,但依舊有一絲奢望。
十四歲那年,被骨感的現實當頭一棒。
往后四年,被磨平了念想。
可其實,自己真的甘心了嗎?
要是甘心,這四年為什么還要暗地里偷偷修煉?
要是甘心,為什么嘴硬?
要是甘心……
要信他嗎?
一陣恍惚,陳許竟被說動。
一位在世神靈,不得不信啊。
于是陳許咬著牙,往前一步。
姑蘇哈哈大笑,再問一聲:
“陳許,敢不敢自己熄了心頭火種,還了那三縷火?”
于是陳許心頭火種不再,境界一跌再跌,淪為普通人。
跌境之下,承受恐怖壓迫感,更是令他精神模糊,幾乎瞬間暈厥,可隱隱約約間,竟好像望見了一片茫茫白,仿佛置身冰窟。
旁邊,傳來了姑蘇的聲音。
“陳許,還等什么?”
驟然間,陳許猛地睜開了眼,本能反應般,自然而然吐納一口靈氣,整個人驚醒了過來。
就在那一剎那,他不知道是幻覺,還是別的什么……
他好像真的望見了一座雪山,屹立于大海上,也就在他驚醒的那一刻,雪山頂上,驟然燒起了一團熊熊烈火,又驟然熄滅!
......
問心室外,鄭府長忽然擦了擦眼睛,有點驚奇道:“嘿,真的假的?這老陳家的小兔崽子居然跨出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