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們竊竊私語。

“以前落丫頭她爹娘還活著的時候，村長跟他婆娘就可著落丫頭爹娘要孝敬，分家的時候什么也沒分給人家，卻每年都要從人家口袋里撈錢?！?

“這小院子可是落丫頭爹娘自己攢出來的，村長婆娘開口就是要收回院子，可真有臉啊！”

“他們這是要將落丫頭逼死，都是一家的孫女，怎么纓丫頭自小豐衣足食，落丫頭卻沒人管？人心真偏啊！”

村民八卦起來，誰管你是不是村長？

可勁地編排，可勁地說道。

說得林昌盛臉都黑了，林遠志用袖子遮著自己的臉，他可是個讀書人，怎么淪落到被村人說道的境地？

他讀書人的臉面，該往哪里放？

林老太張張嘴，正準備說什么，林瓔突然尖叫起來：“好黑！我怎么什么都看不到，阿奶，是不是火滅了，你快將火點起來！”

林瓔伸出雙手摸索著，面上是一派驚恐。

眾人看看四亮的火把，議論的聲音更大了：“這就是現世報啊！纓丫頭剛陷害落丫頭，這就遭報應了！”

林瓔看不見，但是還聽得見，她咬著下嘴唇渾身發抖。

怎么她就這么命苦，她只是想維護住自己的名聲，不想叫人知道凌悅與她相看是為了活埋她，她只是想給自己留一點體面。

為什么大家都不理解她？

林昌盛伸手在林瓔面前擺了擺，語氣沉重：“阿纓，你真的什么都看不到了？”

林瓔的淚水從眼眶中跌落。

“我……我看不到了？我怎么會，怎么會看不到？！”林瓔無助地抓住林昌盛的袖子，“阿爺，我不能瞎的啊，我才十七，我還沒有嫁人，我不能，不能瞎的??！”

成了瞎子那就是殘廢，沒有一個殘廢的女子能嫁給正常男子。

方媒婆有些不忍，說道：“這個時候鎮子上的醫館也都關門了，不若叫落丫頭給纓丫頭看看?！?

林老太第一個跳出來反對，“一個傻子能懂什么？她能有這好心給阿纓治??？”

這話方媒婆就不愛聽了，扯開了嗓子跟大伙說道：“落丫頭的娘醫術有多好，大家伙都知道吧？落丫頭自小跟在她娘身邊，學點醫術怎么了？我方媒婆今兒個就落丫頭正名！”

“我大孫子先前叫手指長的魚刺卡進嗓子里，落丫頭手一伸就將魚刺取出來了，這本事我瞧著比起她娘也差不了幾分！”

村民們半信半疑，“方媒婆，你沒騙人??？”

“別人說話你們不行，我說話你們也不信不成？這十里八村的，誰不知道我方媒婆最實誠，可有拿虛假的消息去騙過相看的姑娘漢子們？哪一樁姻，我不是給辦得妥妥當當的？”

這話說得也不錯。

方媒婆還真就是這附近最好的一個媒婆，就連鎮子上也有不少人家慕名找過來。

難道說，林落真的不傻了，還將她娘的拿手本領給學到了？

林遠志一掂量，勸林昌盛道：“阿爺，不妨叫阿落給阿纓瞧瞧，若是能好那自然皆大歡喜，若是不行，那咱們就再去鎮子上求一求。”

“落丫頭，過來給阿纓瞧瞧?！绷植α致湔f話，語氣很僵硬，連個笑臉都欠奉。

宴蘇蹙起眉頭，這一家人真是不要臉到了極點，做錯了事情不說有半點悔意，此時竟還能若無其事地使喚林落干活。

他正想拒絕，林落扯了下他的袖子，率先道：“我可以幫林瓔瞧瞧情況。”

林遠志松了一口氣。

林落愿意幫林瓔就好，那便是與家中還有情分，到時候他再彌補彌補，這家里就還是和和美美的，就當今晚的事情沒有發生過。

他余光瞥向林落，卻見宴蘇意味深長的睨著自己。

林遠志一陣心虛，下意識收回了目光。

“不過我有個要求?！绷致淇纯此闹?，“行醫需要安靜寬敞的環境，你們圍得太密，不利于病患放松和我的診治，請大家伙讓一讓罷?！?

林老太不愿意，“你是不是要害我的阿纓？”

宴蘇適時站出來，“大家要是信得過我的為人，那就讓我做個見證，我守在一旁，若是真有事情發生，我會制止。”

經過剛才宴蘇對村民們的坦誠，現在他正是在眾人心中威望很高的時候，見他愿意做見證，自然都說好。

方媒婆伙同其他村民將不情不愿的林昌盛、林老太給拉開了。

走出去約莫三米遠，給林落跟林瓔讓出充足的空間來。

林瓔咬著下唇，感受著自家阿爺、阿奶的離開很是不安，她聽著沉悶的腳步聲靠近自己，露出楚楚可憐的模樣來：“堂姐，我不是故意要誣陷你的。”

“是阿奶，是阿奶要我這么說的。你若是要怨恨，你就怨阿奶吧。”

林落不說話，掀開林瓔的眼皮子做檢查。

林瓔惶惶然，又不免帶上幾分期盼，“堂姐，我是不是沒事？他們都是嚇我的對不對，我怎么可能瞎了？我一直都是好好的啊。”

“林瓔。”林落突然呼喚林瓔的姓名，“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聰明反叫聰明誤?！?

“什么意思？”林瓔腦子一卡殼，她倒是在她大哥念書的時候聽過這句話，但其中的意思，林瓔是半知不曉的。

林落低聲道：“你被凌悅打破了腦袋，淤血留在腦袋里壓迫到了你的眼睛，所以你才會失明。”

“如果你在你阿爺阿奶尋過來的時候立即去看大夫，而不是留下來誣陷我，那你現在就不會看不見?！?

“林瓔，你是自己害了你自己。也是你的家人害了你，他們不管你的傷勢有多重，只一門心思想要謀奪我家的東西?！?

“往后，你就是個什么也看不見的瞎子了。”

“真可憐啊?！绷致浔瘧懙亻_口。而后，她貼到林瓔耳邊說了一句話。

林瓔怔了一下，隨即用力將林落推倒在地上，“不可能！這不可能！”

眾人見狀，圍了過來。

宴蘇將林落扶起來，幫她拍掉身上的塵土，一臉氣憤地對眾人道：“落落好心好意幫忙，林瓔這是什么意思？”

“是覺得我們好欺負？”

林瓔捂著耳朵尖叫，“謝大哥，你被她騙了！她可以救我的！她不愿意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