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老人（8）

我把那粉紅色的肉醬塞進口腔，能感覺到它在嘴里跳動，由于太過惡心我不敢咀嚼，更不敢直接咽下去，但又不能吐出來，汗從臉上滲了出來。

想想這輩子所遭受的坎坷，無數白眼，委曲求全，屈辱和憤恨，不甘和怒火，別人的漫不經心和自己的無能為力。我閉著眼，皺著眉，顫抖的下巴開始上下運動，牙齒與牙齒之間發出嘎吱吱的聲音。

肉汁和唾液攪拌在一起咸并且辛辣，肉質既松散又緊實，剛嚼碎又攪合在一起，似乎怎么都嚼不爛。我一咬牙，肉醬順著喉嚨咽了下去，早已蓄勢待發的胃酸翻卷而上，能夠感覺到肉醬在胃里跳動掙扎，胃不住的痙攣，有刺痛感，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在向胃匯集，頭很暈，眼皮越來越沉，我攢縮的往旁邊一躺，睡了過去。

朦朦朧朧間我好像做了個夢，四面都好像籠罩著模糊的霧氣，三個穿著花花綠綠的短褲T恤、帶著鴨舌帽的年輕黑人正圍著我，臉上反射著黑云，大厚嘴唇咧著，露出一口白森森的大牙，正居高臨下的看著我，微微那么一笑，我一個激靈就被嚇醒了，全身都是油膩膩的汗。

胃隱隱還有些發痛，但肉團好像已經不見了，我本以為這就結束了，沒想到接下來的幾個小時里，胃痛的情況愈演愈烈，看來還是有些細胞侵入了身體，腸子也開始疼了起來，疼的我連眼皮都睜不開，只能勉強的維持著呼吸，我想我就快死了。

那條被換的腿開始有點發脹，被切掉手臂的肩膀也有一絲絲發癢，感覺全身都在戰斗。身體的免疫力最先崩潰了，肩、腿、腹開始接壤，我想這時的我應該已經死掉了，因為肺已經停止了工作。

等我再次恢復意識時發現自身已經沒有任何的感知能力，思維也是昏昏沉沉的，我估計當時的身體已經成為肉醬，而肉醬正在吸收腦子，在營養傳輸和細胞替換下我才恢復了意識，至于為什么我還保留了記憶，可能是諸多因素下的意外吧，畢竟細胞在多重爭斗下已經極度疲勞，對腦子的吸收可能不過是將腦細胞稀釋分布到了整個肉醬之中，肉醬本身更像一種組織液、神經系統和消化系統混合在一起的粘合劑。

不知過了多久，我發現自己的思維漸漸變得清晰了一點，而且好像能夠控制這攤肉醬做一些動作，對周圍的感知也有些奇妙，不是看見或聽見，而是一種感覺，似乎我能夠感知光波和聲波的變化，悄悄的在自己的內部練習操控自己的身體，外面有攝像頭我是知道的，必須裝死，如果被發現我還有意識絕對會遭受更加變態實驗。

很久之后，只聽“叮”的一聲，門被打開了，兩個穿著防護服的人把一個昏迷的男人拖了進來。就在一個人正打算順便撿走那條不知道從誰身上卸下來安在我身上的斷腿時，我一個暴跳彈了起來，兩個人都嚇了一跳，而我搶下一個人的門禁卡，奪門而逃，順便關上了玻璃門，而那種玻璃門在里面可是打不開的。

我猶豫了一下，覺得還是要將其他的怪物們也放出去。當時我就想，自己已經這樣了，出去也活不下去了，既然如此至少也得結果了把我害成這樣的人，有仇不報我死都不甘心，如果要留下我覺得把局勢攪的越亂應該對我越有利。

整個“天國”變得群魔亂舞，各種慘叫聲此起彼伏，但這對我來說都不重要，我的目標是第13層的“會議室”，我想以體制內的風格這個時候關鍵人物們一定會在那里先開個會討論一下。

路過一個消防栓，像鏡子一樣的鐵門反射出來我的樣子，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是看著自己已經成為肉醬的身體還是險些昏倒，這副身體已經變成一灘黑紅色的肉堆，一些毛發和器官還凌亂的嵌在身體里，干癟的眼珠、耳朵、頭發、一兩根手指、坑坑洼洼的斷骨、男性的特征、一兩顆發黑的蟲牙等等

我實在不能接受，我走到……或者說蠕動到旁邊的一個實驗室，找到一些紗布和衣服，再次回到消防栓前認真的纏了起來，勉勉強強裹出了一個人的輪廓，這是我曾經作為一個人最后的尊嚴。

等我來到13樓時，那里只剩下一片狼藉，我在“天國”上上下下轉了幾圈，死的死逃的逃，到處都是一團混亂，我什么仇都沒報上就這樣回來了。

不過事情都鬧成這樣了，他們的上層肯定不會無動于衷，我作為重要當事人，這份視頻肯定會成為關鍵性材料，所以我得放出風去，讓上面的人能找得到我，得知真相，到時候祝由們也一定會再次出現，受到應有的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