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京都。
這是個路明非相當熟悉的城市,不過不是在歷史或文化上,而是在游戲里。
“這就是平安京,”路明非難得有機會驕傲地展示自己的學識,“它照搬了唐朝的西京長安和東京洛陽,所以平安左京也叫洛陽,只是后來右京衰微,所以洛陽完全成為了平安京的代名詞。”
“喔,”愷撒不由得驚異,“日本受到中國文化的影響還真是深啊。”
“那是,當年日本派了不知道多少遣唐使去中國學習,回來后各種原樣照搬,你看他們現在流行的木屐就是中國人發明的。”路明非得意洋洋。
“喔!”愷撒只能嘖嘖贊嘆,“歷史悠久就是好啊。”
來京都是一時興起,路明非在高速公路上看到指示牌上用日語寫著“距離京都三十千米”,心里就不禁一動,他早就想來傳說中的平安京看看,于是毫不猶豫地掉轉車頭開了過來。
“村上春樹也出生在京都,我看過《挪威的森林》,故事背景也在京都。”諾諾看著街道上的人來人往,似是漫不經心地說。
“這么說來京都還是歌舞伎的發祥地,也許我們可以一起去看看。”愷撒摸了摸下巴,“不過也許這輩子也再難看到那么美的歌舞伎了......還是算了吧。”
路明非知道他說的是誰,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我們可以去清水寺看看,聽說那里的景色很不錯。”
“我也想去看看清水寺的茶藝。”楚子航說,“聽說那是京都最頂級的地方。”
“那還不走起?”愷撒拍拍他的肩膀,微笑著說。
而這一行數人并不知道,距離他們不遠的地方,有兩雙眼睛正在盯著他們。
“你的女兒還真是找了一伙好同學,這是來修學旅行呢么?”杰森·約克一邊喝著茶一邊看著樓下經過的四人,“我可跟你說,Nido已經下達了明確任務,一定要想辦法把陳墨瞳拿下,路明非這次還是其次。”
“知道了。”女人淡淡地說,名義上她是諾諾的母親,但是她與諾諾沒有任何血緣關系,她與諾諾之間唯一的聯系就是那個作為諾諾父親的男人。
“你說我們可以后發制人,可是別的人都遲遲不動手,再這么下去我們可等不起。”約克有些焦慮,“北美的那幫蠢貨現在還在東京兜圈子,可他們都已經來到京都了。”
“這么焦慮可不是你的作風。”女人淡定地喝了一口茶,“我記得以前的你不是這樣的,是因為你老了么?”
“隨你怎么說,鳳凰那個家伙現在還在找我,如果這個任務搞不定,我以后就里外不是人,我不焦慮才怪。”約克沒好氣地說,“北冰洋那邊沒成功但也不算失敗,誰知道那個阿巴斯不要命似的......行吧,在我看來簡直就是重大的失誤,所以這次一定不能出錯。”
“那么長時間的布局卻都被一個阿卜杜拉·阿巴斯攪局了,這就是你們的策略?”女人淡淡地說,語氣里聽不出悲喜。
“不,那個阿巴斯是布局之外的棋子,我們也不知道他是從何而來。”約克的眼神突然冷峻下來,“也許有另一股力量在和我們作對,而最糟糕的是他們至今還未現身。”
“不知來源的勢力太多了,就像上次圍繞在路明非身邊的那些人,你知道他們是從哪里來的么?”女人放下茶杯,望著窗外的晴天,“我們所要做的就是盡我們的努力就好,關于陳墨瞳你不必擔心,我已經有了安排,在蛇岐八家的關西支部里也有我們的人。”
“關西支部?”約克不是很清楚日本的勢力分配。
“當年猛鬼眾的大部分殘余勢力都留在了關西,后來被蛇岐八家一并吞并,我們早在那時候就已經在其中安插了秘線。”女人淡淡地說,“與之相比我更關心的還是希爾伯特·讓·昂熱,他是一個重大的變數。”
“你們可是老交情了,這么說的話還真有些殘忍。”約克聳聳肩,“不過這確實是最好的機會啊......我想想辦法吧。”
“秘黨的精銳都集中在西伯利亞北部,卡塞爾學院內部空虛,昂熱身受重傷昏迷,要想殺死他,這就是絕無僅有的機會。”女人淡淡地說,“交情什么的,在使命面前算得了什么?鳳凰與梅涅克他們的交情就不夠深厚了么,可是為了新的世界,有些人的犧牲是不可避免的。”
“說的是啊,”約克嘆了口氣,“依我看就讓鳳凰去吧,如果當年不是昂熱僥幸活了下來,我們的行動也不會有這么大的阻力。”
“鳳凰躲了昂熱一百多年,你覺得他會有膽量去刺殺昂熱?”
“正因為他最畏懼昂熱,才最應該讓他去啊。”約克說,“我相信他會希望由自己親手終結這段悲劇的宿命的。反倒是你,你背叛了你家的那位,就不怕他報復么?”
“不必擔心,他是個太過驕傲的人,他以為自己擁有了權與力,只是他至今還沒有真正得到。”女人拈起一張手絹擦了擦手,“龍族留給我們的財富太多太多,我們都有我們想要的。”
約克默默地注視著女人風華依舊的側臉,突然苦笑著搖了搖頭,“當初我就很奇怪,你這樣的人怎么會甘心年紀輕輕就去做一個家庭主婦,現在看來果然如此。”
“只能說你看人很準咯。”女人漫不經心地說,“只可惜過了這么多年,就連我也不再年輕了。”
“三十多歲的人如果死了,人們會說他很年輕,而如果你活到了三十多歲,人們卻會說你不再年輕了。”約克說,“年輕與否只是一個簡單的對比而已,又能說明些什么?當初的我只是奇怪你為什么會浪費大把的光陰去選擇一種固定的生活,現在看來你果然非比尋常,如果你不這么做的話,也許你至今也不會走到這一步。”
“謝謝。”女人平靜地接受了他的贊譽,她知道當初幾乎所有人都不理解她的選擇,也有人對她嗤之以鼻以為她也不過如此,但是那對她來說都無所謂,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而且終有一天會得到她想要的結果,那就夠了。
......
“這是什么情況?黑幫斗毆么?”
看著眼前街道上人聲鼎沸,雙方的人員手里都拿著各式各樣的武器,路明非一時間感覺自己是不是走錯了片場,這條路往前直走不是清水寺么?為什么在清水寺外面的地方會圍堵這么大的一片斧頭幫?
類似的場景他們在上一次來日本的時候也見過,在那個玩具店的夜晚,他們幸運地認識了麻生真和野田壽,而那天的街道上下著雨,兩伙黑道幫會正在火并,當時大街上的架勢比現在還要夸張,只是恰巧源稚生以少主的身份出現才暫時的壓制了那場沖突。
但是當初路明非傻傻地問過源稚生,問他們會不會打起來,源稚生的回答是:“會,這是沒辦法的事情。”
如果說當時的路明非尚且不是完全理解,現在的他卻已經明白了那只象龜心里的無奈,有的事情,對于有的人來說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是對于另外的人來說,卻是需要他們全力去捍衛的事情,哪怕要拼上生命。
就像那象龜一心想要做正義的朋友,所以不惜生命;他路明非不能拋棄消失的師兄或是被奧丁鎖定的師姐,所以他也不能在這個所有人都很喜歡他的世界里平安喜樂。
所以即便是源稚生也不能離開家族爬去自己的水坑打滾,他路明非也一樣,愷撒、楚子航也一樣。
每個人都有些值得為之付出一切的東西,只是每個人的都不一樣,也許在別人的眼里那根本就不值一提,但是只有每個人自己才知道那是多么的重要。
“問問就知道了。”愷撒說,經歷過在高天原的長期進修,他現在對自己的日語水平很自信,恰逢他現在出來游玩心情正好,遂決定親自跑這一趟。
路明非撓撓頭,還沒考慮好有沒有這么做的必要,愷撒就已經一把拉過一個路過的日本小哥,用他那帶著一口意大利口音的日語問:“打擾一下,請問前面這是發生什么事了?”
然而接下來令愷撒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這個小哥倒是勉勉強強聽懂了他的半吊子日語,但是這小哥說的日語他是一句也沒聽懂......
“他......他說啥?”迫于無奈,愷撒只能扭頭求助路明非。
“他說前面是兩個幫會在火并,”路明非嘴角微微抽搐,愷撒沒有聽懂是正常的,因為那個小哥操著的是一口關西腔......而愷撒在高天原進修的日語是東京一帶的關東腔,對于他這個半吊子日語學徒來說就相當于學了半吊子東北話后去跟四川土話嘮嗑,能聽懂才怪。
“你是怎么聽懂的?”諾諾一臉狐疑。
“呃......我上次行動的時候特別補修過日語。”路明非總不好說是看各種卡哇伊日漫學來的,因為那些卡哇伊里面關西腔很常用。
于是借助著路明非多年看日漫的積蓄結合高天原進修的成果,路明非大概明白了前面是兩個黑道幫會的火并現場。由于其中一伙黑道幫會原本隸屬于猛鬼眾,而另一伙是蛇岐八家的老幫會了,所以自從猛鬼眾被蛇岐八家全面吞并之后就在地盤分配問題上出現了摩擦。一方覺得對方的加入壓縮了自己的利益,另一方覺得自己才是這邊的地頭蛇,而不管他們怎么討論但是餅就只有那么大,本來一個人吃的份現在要兩個人吃,就算蛇岐八家給他們加大了點范圍,但是新的地盤分配就又遇到了新的問題,于是火并就逐漸不可避免。
愷撒的目光掃過楚子航背后的雙刀,不禁嘆了一口氣,“如果那個象龜在就好了。”
黑道的紛爭不是他們能插手的事情,他們也無力改變這一切,就算他們有能力阻止了今天的紛爭,但是明天又會出現新的紛爭。除非能從根本上改變黑道的規則,但是那不是他們所能做到的,曾經的那個男人也許有機會做到,可是他還沒來得及去做就死了。
一輛黑色的豐田悄無聲息地停在路邊,幾名穿著風衣的男人下車,最后下車的是一個穿著西裝有些大腹便便的男人。
路明非認得這身裝扮,知道這是蛇岐八家的執法人來了。
不過讓他有些出乎意料的是,那個西裝男竟然下車后掃視了一圈,隨后直奔自己的方向而來。
“關西支部副部長松下戶,見過各位貴賓。”男人彬彬有禮地自我介紹,說的是純正的中文,“卡塞爾學院1995級進修班畢業。”
“你好你好,”路明非驚喜交加,沒想到在這種地方還能遇到前輩師兄,趕緊上前握手,“我是路明非,現任學生會主席。”
“我知道的,上一次你們來日本的時候我見過你們。”松下戶也和他握手,不過在說到這個話題的時候他的臉色怪異了一下——上一次路明非幾人曾被蛇岐八家通緝過相當長的時間,家族高層人員天天看著那幾個頭像在屏幕上刷來刷去,實在是想不認識都難,“只是那時候我們的任務沒有交集,所以你們不認識我。”
“這敢情好,這也算是他鄉遇故知了。”路明非完全沒想起來被通緝那茬,只覺得在這種時候都能遇上前輩師兄實在好巧。
松下戶笑笑,“其實是佐伯局長對我打過招呼,說您再來日本的話讓我務必幫幫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