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生炒好青菜，洗鍋的時候四婆在坡頂賣好菜回來了，她已經(jīng)是饑腸轆轆，晚餐是早上煮的粥，配上一點(diǎn)榨菜就這么過了。

她也聞到了巷尾的香味，平時聊天的老阿婆都在那里呢，她放下菜擔(dān)子洗了手走過去，“怎么都在這里。”

“賣完了？過來吃飯。”六公招呼道：“今日有后生哥過來煮飯，一齊過來吃。”

四婆看桌上的菜，“這么多啊。”她又看其他的阿婆，“你們都在這里吃？”

一個阿婆道：“過來嘛，屋里還有粥嗎？端過來吃，今晚不吃明天就餿了。”

四婆笑，“我吃不完我不會喂雞啊。”

她看到江南生和朱小錢，然后又上前拍拍他，“南生哥，老村那個女子看了嗎？這個是誰啊，你女朋友啊？”她又拍了一下江南生，“你有女朋友還叫四婆去看人？”

朱小錢看這老人家一下又一下的拍打江南生，她也聽不懂老人在說什么，便問，“她干嘛老拍你啊？”

他苦笑，“程莉莉是她介紹的。”他轉(zhuǎn)頭用土話對四婆道：“她自己來找我，我也沒準(zhǔn)備啊。”

“哎呀，有了就好，難怪那個女子都不來找我，看來是不好意思先。”四婆又問，“你跟人家講清楚，有了人，讓她再相過，她不怕嫁的。”

“知道。她們都認(rèn)識的。”

四婆看看朱小錢，想跟她說話，可看她一直在拿相機(jī)，這姑娘也不像村里的，估計也聽不懂，聽江南生這么說，就放心的跟幾個老人一桌聊天了。

這頓飯朱小錢沒有上桌吃，老人們執(zhí)意給她留了一碗菜，江南生又給她裝了點(diǎn)飯，送到她手里，“好歹吃點(diǎn)，不然他們過意不去。”

朱小錢捧著碗，“我想讓他們多吃點(diǎn)呢。”

“不爭在這一餐，以后我們常來就好了。”

“南生哥，過來吃飯啊，還有姑娘，一起過來吧，別拍了。”六公招呼，他已經(jīng)是滿臉油光，很久沒有吃過這么多油水了，特滿足。

“就是，過來過來。”阿婆們也招呼。

江南生沖朱小錢笑笑，之后回到餐桌上，用土話跟老人們交流，“好吃嗎？”

“好吃，哪能不好吃。”

阿公滿意，阿婆們也滿意。

他笑笑，“別跟你們家里說啊，等下恨我先。”

丑話不怕說前頭，萬一她們跟家里說他怎么好，然后對比自家人怎么不好，那他可就有口難言了。

“說這種話，南生，你今日怎么能想到給六公做飯吃？”

“他現(xiàn)在是我?guī)煾担椅堇镱^要打一些家具，要六公幫忙。”

老木匠定制，除去木料不說，絕對的私人定制，這個飯煮得值得，何況，以后他還有要用到六公的地方，在村里，只要討得這些老人喜歡，在村里的名聲都差不到哪去。

“是這樣的話，你不是天天都來？”

江南生道：“看六公要求啰。”

六公道：“我哪里舍得，時不時來煮一餐就行。”

四婆道：“下次來說一聲，我菜地還有點(diǎn)菜，現(xiàn)在韭菜那么貴，下次別買了，叫你外婆拿去賣。”這紅燒肉一點(diǎn)都不費(fèi)牙，她可太喜歡了。

江南生滿口答應(yīng)，“好啊。”

看鏡頭里他們聊得開心，老人的皺紋如此真實(shí)，朱小錢常盯著鏡頭在想，有他在的每一頓飯都吃出了不同的感覺，他們做事，是為了吃好每一餐飯，還是為了做事，把每一餐飯吃好？

她想著自己為了工作而顧不上吃飯，可在這里，她卻覺得再好的工作，也抵不上這一餐飯。

老人們吃了飯，聊了一會天就散去了，江南生收拾桌子，洗碗，再把廚余垃圾收拾收，一會走了順便拿去丟。

六公則從屋里拿出他一直引起為豪的木工寶貝，像墨斗，木鋸，刨子……好些是他師傅留給他的。

還有一些新式的卷尺、游標(biāo)卡尺、各種尺寸大小的刻刀，鑿子，六公把這些工具一一擺上桌，就等江南生搞完衛(wèi)生，再跟他講解。

現(xiàn)在他們還不算正式師徒，他還要考察這個后生呢，他知道現(xiàn)在年輕人不愿意遵循以前拜師那一套，南生是有能為的人，他可不敢讓南生像他當(dāng)年那樣，十三四歲出去做學(xué)徒，學(xué)三四年都在師傅家，沒有工錢。

“南生，過來。”

六公見江南生一忙完，趕緊喊，就怕這個后生還要繼續(xù)在他的灶臺忙活，他晚上睡覺早，九點(diǎn)就睡覺。

江南生邊擦手邊過去，他看了一眼朱小錢，她這樣一直拍，就怕她無聊，她只是笑笑，表示沒事，他這才放心。

江南生才一坐下，六公就迫不及待的跟他說起這些工具的用處，還結(jié)合他們今天畫的圖紙，分別說明哪些工具用在什么地方。

老人說得認(rèn)真，年輕人聽得認(rèn)真，江南生一件件拿過這些工具，有些一看就很有年頭了，有一種傳承的味道在里面。

晚上八點(diǎn)多，兩人告別六公，走出了巷子。

江南生抻了下腰，舒展雙臂，眼睛在那樣的燈光看久了，也不舒服，他轉(zhuǎn)頭向后看，脖子有咯咯的響聲，“呼！”

他呼了口氣，發(fā)現(xiàn)朱小錢正看著他呢，他笑笑，“還要去曬谷場收谷。”

她瞧著他挺累的，收谷這種事，他們家應(yīng)該不會等著他來才收，“他們應(yīng)該收了吧。”

“不知道，去看看吧。”他想把她的相機(jī)包拿過來背著，她沒讓。

她道：“這是我自己的工具包，我就得對它負(fù)責(zé)，以后你別老想搶我的工作，對了，我剛剛一直在想，工作和吃飯的問題。”

“這二者有什么問題嗎？”

“我也不知道，我就是突然覺得一下理不清了，可能我還沒做到把每頓飯都做得那么有意義吧。”她道：“我做不到像你這樣，一天三餐的做飯給家里人吃，給別人吃。”

“嗯……怎么說呢。”江南生思考了一下，“做飯這個事，我還是挺自私的，我只給我家里人做飯，給對我對益的人做飯。另外一個，我現(xiàn)在不怎么會，很多都是看食譜而已。”

好在吃飯的人，要求也不高，他能夠蒙混過關(guān)，真正的老饕一來，他就露餡了。

朱小錢：“你別總說自己自私。”

他笑笑，不然說什么呢，“反正吧，別把我當(dāng)我什么好人，我就愿意做個自私的人，做自己想做的事，以自己考慮為第一要，至于別人怎么說，我管不著。”

朱小錢一時不知道說什么好，江南生道：“對了，下周把營業(yè)執(zhí)照和章拿到了，就跟村委簽合同，到時候就看你了，這事估計還要村長點(diǎn)頭。”

“沒有問題！”她問，“你們村長怎樣？”

“不是白手起家，有點(diǎn)勢力。”江南生評價，“大塘邊有一棟七層高的，外面貼瓷磚的樓你還有印象不，就他們家，不過一般就兩老在。”

“喔，有印象，我還拍下來了，我那時還覺得大塘邊很少有這么高的獨(dú)棟屋子，那棟樓很惹眼。”

“所以拿出談生意的架勢來，他們家在外面，KTV、夜總會、酒店都有涉及。”江南生道：“我之所以說有點(diǎn)勢力，就是在村里屬于勢力大的，但在整個市里，還是不夠看的。”

朱小錢心里有底，她再不喜歡自己的家族，也不能否認(rèn)朱家經(jīng)營的體量，那是全球的，比起村長一家還沒出市一級的，那連比的資格都沒有。

“明白，我會給他足夠的尊重，也會給夠相當(dāng)?shù)恼\意。”朱小錢道：“你就放心交給我。”

“錢，我跟六公說了，你的床，你還是自己選。”江南生道：“你住的屋子，一切布置，我不干涉，你要保證自己住得舒服。這點(diǎn)你真別有顧忌，不用跟我一樣的。”

“真的？”朱小錢道：“我都快不知道睡床墊是什么滋味了。”回來和江辛燕擠一屋，她都沒怎么睡好，有時候就坐在那里，都覺得，這床好硬，很不習(xí)慣。

“真的，反正你出錢，哈哈哈！”江南生說完就跑，反應(yīng)過來的朱小錢又氣又笑，追著他，“你別跑，你個自私鬼，小氣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