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菜市，晚上夜市，三人停好車，朱小錢感嘆，這夜市比白天還要熱鬧，她們的電單車都停了老偏了才有位置。

江辛燕挽著她的手，迫不及待就往燒烤檔走，把哥哥落在后面。

江南生不急著跟上，人流混著車流，一下讓這個一下讓那個的，他走不快。

肥媽燒烤，他們不用等就有位置，倒不是人少，老板娘一見來客人了就擴張地盤，拿兩張小桌子給他們拼在一起。

有了位置，江辛燕就想著再去買點吃的，被哥哥叫住了，另外兩人就在菜市，沒準一會就過來了，讓先別到處跑。

倒是朱小錢疑惑，現在菜市賣菜的區域已經黑了，就門口處還有點人，這兩姑娘還沒回家的嗎。

正想著，果然小志和程莉莉很快就找過來了。

拉開凳子坐下，江辛燕就對著小志道：“我知道你們。”

小志笑道：“我們也知道你。”

江南生看朱小錢不明白，給她解釋，“初中都是一個學校的，不同年級。這附近幾個村基本互相都有親戚，過年串門也臉熟。”

“原來這樣。”朱小錢看著二人，“你們是剛收攤嗎？”

“嗯。”小志給自己倒了茶水，喝了一口，“本來我們下午就賣完了，然后又收了那些老人的菜，就賣到晚上。在門口擺攤。”

朱小錢又問，“每天都這么晚嗎？”

趁她們聊天，江南生叫來寫單的阿姐，“我隨便點了，你們有忌口的嗎？”

一直不說話的程莉莉開口，“沒有，你點吧。”

通過聊天，朱小錢才知道這二人每天一早五六點鐘收她們自己村里的菜，趕到菜市，再販一些其他的菜，在菜市場呆上一天，一般下午能賣得差不多，然后就去收一些老人散賣的菜，散市了就到外面擺。

她感覺比江南生媽媽還要貪黑，他媽媽至少還回家吃晚飯，這兩位姑娘回家只是睡覺。

“賺得多嗎？”能支撐她們這樣，那應該是很賺錢吧，朱小錢這么想著就直接問了出來。

程莉莉道：“不賺錢，都是辛苦錢。”

小志一邊補充，“有時候還虧呢。”

江南生點好單，讓大姐給妹妹看了一下，看她點頭，就讓大姐先去下單。

大家都知道朱小錢想問什么，這二人也不好說，她們就是喜歡在菜市場，在菜市大家聊天聊地，雖然也會聊到結婚，開玩笑催婚，也沒有家里的催促讓她們感到窒息。

農村的女孩子，如果不是像江辛燕這樣能讀書的，一般二十左右就嫁人了，多的是沒到結婚年齡就已經懷了，等夠年齡結婚的時候小孩都出來。

程莉莉二十一，小志也差不多這個歲數，家里催得急，回家不僅要做農活，做了還不討好，還要被要求出去相親。

男方所在的村，有沒有錢，家里幾棟樓，老子是干什么的，這是最重要的。

這兩姑娘最致命的是，她們太勤快，巧女伴拙夫，比比皆是。

江辛燕化解了沉默，“在外面好啊，多自由。想幾點回去就幾點回去。也沒人念你。”她看著兩個姑娘，“只要給家里錢，對吧。”

“你就好喔，能讀書。”小志羨慕，“以后不用像我們那么辛苦。”她倒不是后悔自己沒有好好讀書，她的成績讀上去也是浪費，她們很早就知道自己的命運，無數的姐姐在她們面前做了示范。

“讀書又怎樣，回家還不是被催，村里那些人嘴多厲害你不知道呀，不過我們村要征地，她們現在叫我先別嫁，哈哈。”

說到這，程莉莉道：“不嫁那么早的好，我跟你們說，上次有個人給我介紹一個，說是村長的兒子，我去見了，然后你們知道那個長什么樣？”

她真是憋久了，很想吐出來，“彎腰駝背，嘴唇還外翻，我都不敢看他的嘴啊，這樣的嘴怎么親得下去啊。”

“哈哈哈哈。”

姑娘們笑成一片，小志更是笑得眼淚都要出來了。

朱小錢不覺得好笑，雖然面上也笑著，她覺得心疼，在她看來，這兩個姑娘好極了，她看向南生，“南生，你怎么不說話。”

“我不敢說話，我就聽聽你們今天怎么批判我們男生。”他摸摸自己的下唇，“幸好我嘴唇沒外翻。”

她們又笑，氣氛逐漸熱絡，程莉莉又貢獻了一個，“還有一個，說他們家要找個厲害點的媳婦，他家里是沒有老爸的，只有老媽跟姐姐。說他老實，每天都做飯。”

“然后我去見了，才二十出頭，就已經有啤酒肚了。”她道：“這不是重點，他最讓我印象深刻的是，他說每天吃完就去上網，然后我不是有兩個QQ號么，我用大號加了他，沒一會，我小號也收到他的好友申請。”

江辛燕問，“網上撩騷？”

“對。”

江辛燕起雞皮疙瘩，“這么惡心。”

朱小錢也忍不住了，“不會都是這樣的吧。”

“當然不是了。”程莉莉道：“也有好命的，就是還沒輪到我們。”

哪可能都是這樣的呢，只是這樣占了大多數，不然她和小志也不至于挑到現在，而嫁得好的，早在村里口口相傳，村里的八婆最喜歡拿她們和那些嫁出去，嫁得好的比了，好來顯得她們太挑所以剩下了。

她對那些八婆們常說的一句話很反感，“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

江南生聽著很是悲哀，這其實是很多征地拆遷村的年輕一代的縮影，從他讀小學開始，一路到初中，接觸的都是自己村或附近幾個村的孩子，里面像他一樣能讀書的屈指可數。

各村之間的孩子拉幫結派，打架的事常有，死人的事更不稀奇。他自己家一個小叔就因為打架斗毆死的，現在那批孩子大了，家里征地拆遷了，更不想干活了，守著家里的房子收租，能混則混。

好一點的跑快遞，當騎手，當學徒，爛的像他的小堂哥，混跡賭場，進局子是常有的事。

女孩們聊了一會，朱小錢看他在走神，用手點了他一下，“南生，你也說下話呀。”

“就是。”小志道：“好像我們幾個真欺負你，讓你不敢說話一樣。”

“沒有沒有。”他趕緊回話，“我聽得也挺有意思的，我覺得現在的女人就是比男人強。你們說是不是？”

四對一，他求生欲滿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