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天邊日頭落了半山，才看見一輛卡車開過來，江銀生在副駕上，一下來就堆著笑賠罪，“叔，對不住，下午有事，現在還來得及吧。”他看著天色，還沒黑嘛。

“來了就好。”江應潤沒說啥，讓卡車倒好，然后自己爬上去和兒子配合著搬水稻上車。

江銀生和司機下來，兩人抽著煙，煙霧燎繞的，兩雙眼睛都盯著朱小錢看。

朱小錢被看得受不了，就躲到江南生身邊，江南生瞪了江銀生一眼，他們這才收斂，轉過身去繼續抽煙。

江銀生帶來的卡車，剛好夠裝，如果朱小錢不在，江南生一定是爬到車上，跟著車一起回去了，不過他不想她也這樣，卡車前面又不夠坐，他就讓爸爸跟車，自己跟朱小錢在后頭走回去。

回到家里，家里就江辛燕在等他們，其他人都到曬谷場去了，姑姑們已經直接把電單車開到曬谷場，今晚干完活就直接回婆家。

江辛燕挑著眼角打量這二人，堵在門口打趣，“喲，小兩口回來了。”

朱小錢笑道：“等很久啦？”

江辛燕道：“還好啦。”她讓開了，“你們先吃飯，吃飯了再去吧。晚上就不用一堆人擠在那里吃了。”

江南生問，“姑姑她們呢？”

“去曬谷場了呀，我們吃完，好去替她們，讓她們早點回家洗澡睡覺，明天都還要上班干活的呢。”

“好。”江南生和朱小錢也不啰嗦，直接聽從安排。

等三人吃了飯，趕到曬谷場，天已經漸漸黑了，卸下來的水稻跟山一樣堆到了馬路邊，脫粒的機器已經在稻山邊一點點吞噬，然后吐出谷子和禾桿。

像前一天朱小錢拍的那家人一樣，江應潤在往機器里送水稻，那里灰塵很大，他整個臉都皺著，女人們忙著扒谷堆和禾桿，滿了就裝上木車，在周邊找個地方堆起來，一直堆就像他們那天躺著看星星那垛一樣高大。

江南生來了之后就接手了父親的位置，他人高，拿得更快，江爸爸就改從遠點的地方搬進來放進機器入口。

大人們還是心疼江辛燕，沒讓她干什么活，就讓她把谷堆里夾帶的雜物給掃一掃，機器聲音很大，沒有人說話。

持續了一個半小時左右，才把谷子打完，剛把機器推到一邊，又有一家人過來推走了，他們也是今天收割。

晚上打好的谷子不能曬，在清理一些比較大的雜物后就要堆在一起，鋪塑料布，然后再圍上一圈用碎禾桿，一畝七的地，攏了很大的兩堆錐形谷山。

休息的時候，江月貞聞了聞衣袖，“好臭，碰到臭蟲了。”

江南生都不想說話，那個脫谷機入口反噴出來的碎屑弄了他一臉，他臉癢得要命，又不能抓。

姑姑們簡單整理了身上的衣服和頭發，就結伴離開了，現在大家只有一個想法，趕緊回去洗澡。

朱小錢雖然不用干什么活，也弄了一頭的灰塵，好在江南生家里每層都有衛生間，一樓有熱水器的給姑娘們用，爺們就直接洗冷水了。

江南生洗完澡躺床上，根本不想動了，雖然現在還不到十點，一直緊繃的神經和肌肉徹底放松之后，就是酸爽，只有腦子還算清醒。

妹妹江辛燕洗了澡，躺床上玩著手機還睡著了，朱小錢幫她收好手機，她的頭發沒有干完，想看江南生干什么，走到他房間門口，門沒關，不過人已經躺著了。

他的房間很簡單，一張桌子，一個老式的衣柜，一張木板床，還是單人的，還是從初中開始就睡到現在。高中住校，大學住校，到現在回家了也沒有換。

小小的單人床他一伸手，大半只手就在床沿外了。

因為跟妹妹一層，所以他睡覺也要穿著T恤短褲，他的屋里沒空調，只有風扇在轉，窗子全部開著，點著一盤蚊香。

朱小錢就倚在門口看著他睡覺，以前在學校，他趴在桌上睡，他說中午回宿舍太吵，不如在食堂吃了飯就回教室，看看書，睡一會。

她礙于形象，是不會在趴在桌子上睡的，生怕在臉上睡出印子來。

江南生也沒睡熟，總感覺不安穩，好像有什么在盯著自己，終于他忍不住睜開了眼，休息一會，他還做了個夢，感覺夢很長，醒來全身沒那么酸累，看了眼床頭的手表，還不到十一點，自己睡了不到一小時。

朱小錢本來想走開，怕他知道自己偷看他睡覺，但看他剛醒的樣子，又覺得很好玩，“我是不是吵到你了。”

江南生搖頭，半坐起來搓了下臉，“沒有，就好像做了個夢，一直走，一直有人跟著。”脖子后背全是汗，看來一會又得去洗個澡了。

朱小錢走進屋里，坐在椅子上，趴著椅背看他，“你再睡會，你的眼睛紅紅的。”

“都是那些灰塵進去了，洗澡的時候揉了挺久。明天就好了。”說完又揉了一下，江南生還是不太想起來，兩腿輕輕浮浮，沒什么力氣。

他數不清自己來回搬了多少趟，最累的時候感覺自己的膝蓋僵直得都彎不下去了。

“那你要不要敷個面膜，冰冰涼涼很舒服的。”朱小錢覺得這是個好主意，不等他拒絕，直接下樓，她把一部分面膜放在冰箱里冷藏起來了。

江南生看著自己伸出去的手，都沒來得及叫她，他一個大男人敷面膜？怎么可能。

聽見她上樓的聲音，江南生干脆又躺下，他裝睡。

朱小錢很細心挑了個補水滋養的面膜，喜滋滋的走回來，“咦？又躺平了？”

她走到他床前，推了推，“江南生，起來了，我都拿來了，快點。”

江南生翻身，背對著她，朱小錢一看就知道他在裝睡，“你不好意思是吧。那我勉為其難幫你敷一下好啰。”

朱小錢才不管，抓著他的肩膀一按，他不動，她抬高了聲音，“給我躺平了。”

江南生想笑，但忍住了，按她說的躺正了。

“你既然不想說話就別說話，木頭人，不許說話不許動。”朱小錢撕開袋子，“我警告你，我的面膜都很貴，你要敢浪費，浪費一個，你賠我一百個。”

這下江南生連手都不敢動了。

朱小錢展好面膜，往他臉上蓋去，“還好嘛，也沒大多少。”

冰涼的感覺讓江南生一下挺舒服的，但好像又有水進眼睛了，他緊瞇著眼睛，朱小錢見他眼睫毛在動，“別亂動，睫毛也不行。”

她抹平他臉上的面膜，“是不是舒服多了。”

江南生忍不住悶哼了一聲，當作回答了，確實冰冰潤潤的，很是舒服，一下弄得他都沒那么緊張了。難怪女人都愛敷面膜。

朱小錢笑了，“誰說男生不要保養，我跟你說，男生也要保養的。”她擦了手，一邊拿出手機，錄了下來，“不要動，最少要敷15分鐘，少一分鐘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