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放下手中的食盒，想要沖上前去，卻被他伸手攔下。

“主子，屬下求您了，您趕緊喝了這藥吧，屬下抗令不尊，實乃罪該萬死，求您看在屬下以死明志的份兒上，喝下這碗藥，屬下來生再報主子知遇之恩。”

男子說完，舉起手掌就朝自己的額頭拍下，掌心依稀可見充沛的玄氣蘊涵其上，這一掌下去必死無疑。

千鈞一發間，手掌被人從身后握住，雙手交握的瞬間，肌肉輕顫，可見身后之人有多用力。

“主子，卓鷹觸犯紀律是真，但請您念在他忠心侍主份兒饒了他這一次吧，況且…。。也沒有造成不必要的影響，請主子三思。”楊川從暗處現身，與地上的男子一同跪在地上，他的一番好心卻是沒能得到什么好報。

“放開！不用楊將軍費心，你只要照顧好你現在的主人就行！對了，你也沒有資格再勝任我梵翼的將軍。”卓鷹此言句句誅心，即使是在百里歸塵的面前，他也沒有掩飾對楊川的厭惡。

在此之前，兩人還是可以彼此交心的知己，如今卻成了仇人一般，這能怪誰？

卓鷹恨他，他理解，因為就算是他自己都原諒不了自己。

若不是他去找主子匯報赫連鈺被人擄走的消息，主子也不會顧不得治傷就趕著進宮。他跟在他身邊這么多年，自然清楚耽誤了治病會有怎么樣的下場。

當時他就勸說了，但是主子的性子豈是他可以說服的，所以才會有了現在這樣的事情發生，這一切，他責無旁貸。

當然，卓鷹厭惡他的另一個原因就是他如今成了赫連鈺的人，朝鳳與梵翼貌合心不合，對他來說，楊川雖說是命令難違，卻也難逃叛徒的說法。

“夠了！”百里歸塵一聲呵斥，讓兩人俯首聽令，再不敢摻雜個人情感。

“主子，請以大局為重。”兩人異口同聲地說道，卓鷹更是小心翼翼地將面前的食盒再次推上前幾分。

“拿開！”冰冷的聲音阻斷了身上暖氣供養，兩人幾不可聞地打了一個寒顫。

自從楊川跟了赫連鈺之后，卓鷹就頂替了他的位置，負責照顧他的起居。兩人能清楚地感覺到來自他身上爆扈，卻只能硬著頭皮繼續勸說。

“主子，公子說若是不喝了這碗藥，這個月的十五，您就會……”卓鷹冒死諫言，明知道他會更加生氣，或者直接殺了他，他也一定要說。

“不用你提醒本王！”

出其意料的是，他的回答異常平靜，這讓兩人費解，卻不敢多問。

“本王說的是將它拿走。”頭也未轉，百里歸塵背靠著床沿，臉色蒼白卻面無表情，反手指著床榻的一角，示意兩人抬頭看看，那里一小團毛球睡得正香。

“屬下馬上拿走。”楊川反應得明顯比卓鷹快，他早已習慣了自家主子這種跳躍性思維，不對，是前主子。

嘴邊帶著苦笑，楊川還是躡手躡腳地將縮在角落里的胡說，將它放到了一張椅子上，還不忘給替它蓋上了毯子。

若是它得了風寒，倒霉的還是他，楊川突然被自己的想法嚇到。從什么時候起，他已經將她的想法放到了第一位，而后又是一陣自嘲的笑意，獸類本身就有皮毛護暖，自己又何必要多此一舉呢？

當他做好一切轉過頭時，再次對上了卓鷹的目光，那里面盡是嘲諷。

“拿來！”輕咳聲讓室內的壓抑緩和了許多，百里歸塵直勾勾地盯著眼前注視著他的兩人，他們的目光中帶著疑惑，這次又是什么東西‘拿來’？

“藥！”目光落在食盒上，劍眉緊鎖的他難得露出了幾分糾結，雪白的里衣表面沾染上了幾點嫣紅，在燭光下映襯出不一樣的別樣風情，讓兩個大男人都看呆了。

“呃……好、好，屬下馬上給您端來。”一聽說他肯喝藥，卓鷹高興地像個孩童，雙手恭敬地托在藥碗跪在他補足一米的距離，目不斜視。

他可不敢將目光瞥向床上的女子，并不是怕她，而是擔心萬一又惹到了他，到時候不肯吃藥，遭殃的還是他。

他也是接替了楊川之后才發現，他們家主子有個弊病，怕苦。

往日他的藥都是很小的一瓶，且味道甘醇，好喝的簡直不像是治病的藥。但是今日也不知道為何，公子配制的藥竟然這般苦澀，連他都受不了，更何況是主子。

作為主子的貼身暗衛，試藥只是其中一項。

“若是下次他再敢放錯藥，本王殺了他！”一口氣咽下碗里的湯藥，百里歸塵的暗得像三月的陰雨天，說不定什么時候就暴風雨交加了。

“是，屬下一定轉告公子。”嘴角輕微的抽搐，讓卓鷹的臉看起來忍俊不已，任務完成，本該高興的，但是自己的小命卻堪憂了。

雖然楊川替他求了情，但是到現在為止，他都還是戴罪之人，不過他已經知足了，能有幾個人在抗令不尊之后還能活到現在的。

“下不為例！”

“是！謝主子不殺之恩！”

卓鷹震驚地抬頭看他，卻沒能看到他的臉，換下帶血的里衣，他起身躺到了她身側。雖然是隔著一個被窩，卻還是能感覺到來自她的氣息，安靜、祥和。

與昨那張破敗的小床相比，今日她應該能睡得更加香甜了。

自從來到朝鳳國，他從沒有像昨日那般睡得舒適，雖然只是趴在她床沿上睡了兩個時辰，醒來后卻是神清氣爽、精力充沛，而且更重要的是一夜無夢。

難道是自己來這兒太久了，寂寞所致？無論如何，如果睡在她身邊能讓他睡得踏實，他不介意賴上她……的床。

視線落在她蝶翼般的睫毛上，而后無聲地闔上了眼瞼，均勻的呼吸聲此起彼伏。

兩人相互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訝，難道這個七公主對主子而言真的是顆福星？

兩人不得而知，卻也不敢亂猜。

燭光熄滅，兩條黑影輕手輕腳地換掉了染了血的墊子，收齊他換下的里衣，直至將一切都收拾妥當，才悄無聲息地離開寢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