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公主好眼光。”洛毓的忠誠，他看在眼里，同時對她的好奇更進了一層。

大鬧宴席之后不僅讓她一雪前恥，將朝鳳帝一干人等削了個遍，還改變了自己孤軍作戰的境況。

能在不知不覺之間就讓人鉆進她設下的圈套，這一招著實妙極。

他現在甚至懷疑，當初的協議會不會也只是她給自己設計的陷阱？

“與三皇子的沒法比，端莊、賢惠，出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這才是做下屬的最高境界。”

角落里一聲輕響傳來，緊接著又恢復了無休止的沉默。

楊川的表情與剛才洛毓出奇的相似，留在百里歸塵身邊那么久，他沒有一天像今天這樣連連出錯，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這還配做主子的近身侍衛嗎？

很快他就知道這不是配不配的問題，而在于她看不看得上。

端莊、賢惠？她真說得出口。百里歸塵放下手中的酒杯，注視著赫連鈺。

“遲早有一天，他也會被你培養成為出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的下屬。”就算是再愚笨的人，叫他天天吃自己做的東西，也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學得一手好菜。

“沒錯，只是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練出來的。”往嘴里遞上一枚橘子，雖然她不用解酒，卻不代表她不愛吃橘子。

只是，這口味……真酸！

“這好辦，一日三餐，本王每日吩咐人送來，至于夜宵。。本王可以親自附送。”看著五官皺成一團，還不忘恨恨瞪著他的女子，百里歸塵突然咧嘴笑了。

這笑容與他平時的完全兩樣，是出自內心的笑，雖然。。它非常短暫。

“鈺兒先謝過三皇子了，不過，鈺兒這里地廣人稀，他一個人恐怕忙不過來，若是能再多個幫手，會更好些。”

地廣人稀？

每每從她嘴里吐出的話都會顯得理直氣壯，就算那些根本就不能成為理由。

“楊川”將一瓣橘子放進嘴里，看著她眉角的綻放，百里歸塵露出一絲奸詐，卻連同橘子一起被嚼進了嘴里。

“屬下在！”

“即日起，本王白天回府上，晚上就住在這兒，你就跟著七公主吧。”

“是！”楊川驚愕地抬頭看向他，卻撞進了一潭深淵之中。遲疑了片刻，才回道。

身形一躍，卻是隱在了她那一側的偏廳中，而非先前的左側。

手中把玩的筷子滑了手，落在地上。赫連鈺凝眉注視著對面之人，不再開口說話。

問他要楊川是因為她缺人，但是她可從來沒說過要他也留下。

夜色蕩開，一絲白皙似要撐開迷霧露出頭來。爐子并未熄滅，室內的溫度卻不及先前那般溫暖了。

無休止的沉默，終究要有人來打破。

“三皇子早點歇息，本公主就不打擾了。”套上靴子，將兩件大氅放在臂彎處，赫連鈺邁步朝門外走去。

“七公主這是在怪本王鳩占鵲巢嗎？”百里歸塵飲下最后一杯清酒，將僅剩的那瓣橘子放進嘴里，整個背部靠在枕上，臉上很是滿足。

“客就是客，何來‘占’這一說。”腳步已經走到了門口，不作停留，只留給他一個深色背影。

“主子？”楊川猶豫不決地從暗處走出，看著她的背影不知道要不要跟上。他從七年前跟著百里歸塵來到朝鳳，直至今日，都未曾離開過他半步。

如今……

望著敞開的房門，楊川皺著劍眉糾結，這是她為自己留的嗎？

還是在暗示他們別忘了自己的身份，是客而非主。

“無視本王的命令，你膽子不小？”清澈的臉上面無表情，他的話更是沒有半點起伏。只是不經意間流出，卻已不怒自威。

“屬下知錯！”起身就要朝門外奔去，卻聽到了他再次開口，楊川滿懷希冀地轉身，卻換來一句離愁。

“你已經不是我的人了，無須這般自稱。”

背影陡然一震，就連他臉上的失落都來不及掩藏。

“主子永遠是我主子，無論怎么樣，這都不會改變。但是請主子放心，從今天起，她也是屬下的主子。屬下絕不會讓您成為言而無信之人，夜深了，請主子安歇。”

直至他的身影隱入黑暗之中，百里歸塵才才抬起臉來，注視著已經關上的房門，久久不語。

洛毓從赫連鈺的房間內出來，就回到房內，簡單地收拾了一下，就附耳在墻上靜靜地聽著，雖然中間隔著一間房間，但是對于修煉之人來說，對于較重的聲音來說不成問題。

“誰？”他聽得太專注，以至于連房門被推開才發現有人進來了。

為了更好地掩飾，他沒有點燃燭光，從他的位置看去，只能看到她的輪廓，略顯清廋。這里符合這樣的身材特征的，只有一人。

“主子。”不是疑問，而是陳述。

洛毓離開墻面，匆匆走到她面前。眼里雖然疑惑，卻沒有問出口。這么晚了，她來找他，難道是因為她房內的‘客人’？

這一次，他不敢亂猜，胃才舒服了沒多久，他可不敢自找苦吃。

“嗯。”聲音很淡，期間透露著細微的疲乏。正如百里歸塵所說，今日，她的確有些累。“今晚你去隔壁的房間睡。”

“啊？”洛毓沒想到她會突然這么說，本能地表示驚訝。

“有問題嗎？”赫連鈺站到窗口，推開窗戶的一瞬，身影微顫。這體質就算不祭天，恐怕也挨不過雙十。

望著天上零星的幾顆光亮，她的眼中帶著一縷惆悵。

你倒是舒服了，卻讓我為你活這一世，你可知我今日斬了你青絲，斷了你親情？

休要怪我，你雖然可以選擇我，卻休想染-指我的想法，這一點你最好早點看清楚！

“沒有！那屬下就不打擾您休息了，屬下先行告退。”透過她的雙眼，洛毓感覺到了一種洞悉天下的氣息。

不敢繼續盯著，在他眼里這是一種褻瀆，身形走到門口，卻頓住了。

“怎么還不走？”身后傳來她清涼的話語，夾帶著窗外的寒風，一起吹向他。

“屬下告退！”腳步遲凝之后，快速離去，他要再次去收拾出一間房間來。

雖然今夜，他注定無眠了。。

只是，今夜無眠的又何止他一人。

指間拔下頭上的簪子，月色中，金碧輝煌之間閃爍著艷麗的血紅，魅力無法阻擋。

食指指腹沿著菩提花的花紋而過，她的雙眼始終盯著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