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去了五分鐘,三個人間的距離,也逐漸拉進到了可以互相看清地步。
但這并沒有給李海和王秀珍兩人,帶來太大的壓力。從老頭追過來來就死死護在兩人背后的,那些子彈都打不壞的烏鴉身體,給了兩人極大的安全感,可惜這種安全感,馬上就要被打破了。
老頭看著眼前,由七只烏鴉形成的防護網,冷哼一聲。心想這兩人還是太年輕了,如果這七只烏鴉從開始就不斷的襲擊他,或許還會有點用。現在這樣飛在他面前,擺明了就是讓他更好下手。
又往前拉近了一段距離,老頭拿出了背在身后的右手。木質的手臂從手腕處,便完全脫離了人類的肢體的樣貌。好幾根食指粗細,還帶著柳樹葉子的枝條,從老頭木質的手腕生長出來,編麻繩般的相互纏繞著,盤成了一個圈。
隨著距離的不斷拉進,當三人只剩下十幾米的時候,老頭把低垂的右臂舉了起來,眨眼前還如同死物的枝條,像條蟲一樣蠕動起來。
不大一會,那些盤根錯雜的柳枝就舒展完成了,老頭僵硬的臉上也露出笑靨。他把右臂由后向的掄了個圓,再從下往上的抽向王秀珍組成的防護。
時不時回頭看的李海,透過王秀珍之間的空隙,注意到了這千鈞一發的時刻。他迅速抬起雙手抓住了烏鴉王秀珍的兩只鳥腿。
“快往下掉!”
“呀!”感受到李海用力的抓握,王秀珍下意識叫了出來。
“呀什么!收翅膀??!”
“為什……么?”王秀珍不解的回頭看了一眼,不等她看清怎么回事,四個大鳥翅膀的劇烈疼痛,瞬間傳遞到了王秀珍的意識里。
通過四個自己不斷下落的視角,王秀珍總算是明白發生了什么事情,黑色堅硬的烏鴉羽毛從天上不斷飄落,五個已經脫離身體的翅膀,正在被頭頂蛇一樣的樹枝纏繞擠碎。
“王秀珍!想活命就聽我的!咱們往下掉!去地上跑!想辦法跑到人多的地方去!”李??吹搅送跣阏渫纯嗟纳袂椋B想到剛才掉下去的四個大烏鴉,李海的心里一酸,喊話聲都變的尖銳。
唰!唰!唰!唰!唰!
剩下的五只大鳥同時收起了翅膀,齊齊的向下掉去。
下落的過程中,王秀珍忍著意識里常人難以想象的疼痛,冷靜得控制著五個自己,沖向下落了一半高度的四個慘軀。相比較,在村子里感受到的那種地獄般的折磨,這種痛苦還遠達不到,讓王秀珍失去理智的程度。
幾個呼吸后,王秀珍完好的大鳥只抓住了兩個,剩下的兩個直接狠狠摔在了房子上。穩穩落地的兩人,迅速抱起王秀珍不斷吐血的殘缺身體,在頭頂大鳥的幫助下,上到了街上。
幾秒后,天空中緊隨其后的怪物老人也追了下來,李海看見老頭追了過來,一只手抓著面色蒼白的王秀珍,鉆進到了旁邊的狹隘的巷子里。
“咋辦?”李海抱著不斷吐出碎肉的大鳥,一邊彎著腰奔跑,一邊焦急的訓問。
王秀珍沒有說話,內臟和骨骼粉碎后的痛苦,正在不斷折磨她的大腦。她現在還能同時控制著幾個身體,排成一排的往前逃跑,就稱的上是怪物的神經了。
聽著頭頂不斷下落的鞭子聲,李海沒有繼續詢問王秀珍,他祈禱著那僵硬的人形怪物,能夠晚一點反應過來,不至于這時候下到地面追他們。
突然,二蛋車尖銳的喇叭聲響起,伴隨著兩把手槍激烈的開火射擊。李海頭頂的怪物停止了攻擊,轉而向著巷子口剛剛停下的胡欠兩人。
清楚的看見怪物跳下了房頂,向著車子追去后,李海急急的停下了腳步。與背后跑來的王秀珍撞在了一起,巨大的力量直接把李海推倒在地上。
滿身鮮血的李海,痛苦的從地上爬起來,他強忍住嘴邊的臟話,跑過去拉住王秀珍往來時的入口跑去,五只大鳥緊跟著他們沖出了小巷,距離跑到有人的地方只剩下最后這條馬路。
幾十秒鐘前,幸運女神再一次眷顧了李海。它讓老頭做出了錯誤的判斷,老頭決定先殺了胡欠和汪勁國這兩個麻煩,回頭再殺了不可能跑掉的李海。
李海和王秀珍跑了有五百多米,他們身后的槍聲已經停了?;仡^看了幾眼空無一人的街道,李海心里難受的想著,也不知道是離太遠聽不見了,還是胡欠他們出了事了。
如果是后面那種情況,說不定那怪物,已經在看不到的地方追了過來!想到這,李海被自己心里的想法嚇到了,他沖著臉色比剛才還要蒼白的王秀珍喊道。
“王秀珍,你還能帶著我們飛不?!”
王秀珍咬著牙轉過頭來,看著滿臉驚恐的李海,慢慢的點了點頭后抓起李海和自己,向著前面已經隱約可見的人群飛去。
此時的王秀珍,正靠著怪物那強大的生命力和本能,一點點的修復著四具還沒死亡的軀體。
破碎的骨頭在肌肉的擠壓下,慢慢恢復到原有的位置;空出的內臟逐漸生長出來;斷掉的翅膀傷口已經閉合,皮肉下面的骨骼和肌肉細胞展開了瘋狂的增值。
生命力的透支終歸是有限的,四具身體修復,使得王秀珍的腸胃前所未有的饑餓,這份來源于生物本能的沖動,被怪物的本不斷加強后,很快蓋過了她的意志力。是她發出她成為怪物以來,第一聲不屬于人類的嘶吼。
王秀珍張著大嘴低吼的模樣,被李??丛诹搜劾?。他剛想喊前面的王秀珍,貼著地面快速飛行的大鳥就摔了下來,連帶著李海和王秀珍一起滾了出去。
巨大的慣性翻滾,很快讓李海陷入了昏迷,最后映入李海眼簾的畫面,是不遠處人群被筆直分開的空擋,以及空擋里一眼望不到頭的荷槍實彈。
過了許久,李海終于在藥物的作用下醒了過來,眼前是粗麻布的帳篷頂,陽光在上面透出星星點點的光亮??粗磉吙罩拇蹭仯犞饷嫒松饺撕5穆曇?。李海慢慢的坐起來,慢慢的整理好自己身上的病服。他知道,自己終于是得救了。
快速拔下手背上的針頭,玻璃的輸液瓶被黃色的橡膠管帶動著,來來回回的撞在金屬的桿子上,發出清脆的叮咚聲,就好像王秀珍手腕處的鈴鐺……
“瘋婆子!”李海說出這個熟悉的稱呼,他這才意識到王秀珍不見了!
鞋都沒穿的李海從床上沖到了帳篷外面,他忘了自己不能過快的運動,那樣只會使得腦震蕩的后續爆發出來。于是李海眼前的一切開始變得的模糊起來,耳朵也開始發出嗡鳴。
跌跌撞撞的走在完全被槍炮充斥的世界里,李海嘴里不停的念叨著王秀珍的名字,身邊快速通過的隊伍,并沒有理會他這個突然出現的病人。
模糊的意識告訴他,必須盡快找到王秀珍才行!他忘不了摔下來昏迷前,王秀珍那副擇人而噬的樣子。
如果她也被帶到了這里,說不定正在被當做怪物絞殺!
“王秀珍!你個瘋婆子!你在哪?。?!”頭疼欲裂的李海,扶著不知道裝著什么武器的車停了下來,休息了片刻后,拼盡全力得喊出了這句話。
大腦的缺氧讓他的視線更加模糊,面前跑來的人也只能隱約看到一個人影。人影焦急的扶住了遙遙欲墜的李海,隨后大聲呼喊著讓旁邊的人來幫忙。
李海雖然聽不清楚那個人在說什么,但他猜到了人影像喊人把自己抬回去。
李海:“我……我不能回去……跟我……跟……”
“你說什么?”人影低下頭詢問道。
“在……在……我旁邊的……那個姑娘……她……她……”李海氣喘吁吁的說著,斷斷續續的話讓面前的人影直接把耳朵貼在了他的嘴上。
“跟我……一起的……那個……女孩……她……還有……大鳥……在哪……”李海費力的說完他現在最關心的事。
“那個女的瘋了!瘋了”扶著李海的人影,大聲在李海耳邊喊到。
他剛才注意到了李海的狀態和頭上的紗布,明白了這是一個頭部受到撞擊的人,現在的感官已經過于吃頓。
“李海:她……她在哪……還有……還有那些鳥……”
“他們被一起關在一個房子里啦!說是!和你們一起的小伙子!提出來的!”一動不動的被人扶著,使李海慢慢的好受了些,也慢慢看清了面前這個比自己還年輕的士兵。
“張榆柯嗎……能麻煩你……帶……帶我去找她們嗎?我有很重要的情報需要確認。我是……山海部外勤科,李海!”
“李海同志,你現在需要休息。而且我也不知道什么山海部,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可以和醫生……”
“嘛的……蠢貨!放開我!去找你的上級過來!快!快去!”李海用力推開了面前的年輕人,嘴里用盡全力的大吼著,右手指向年輕人的背后。
被推開,還被罵了的年輕人,沖著李海說道:““呸!好心當成驢肝肺!不管你了!我還有任務沒完成呢!”
看著那人離開,李海氣的眼前一黑,嘴里的上下牙都開始打起抖來。過了可能有五分多種,強撐著沒有再次暈倒的身體,李海艱難的往前遙遙晃晃的走去。
剛才那個文職模樣的傻小子,就是從前面這個帳篷里出來的,那里面應該有能夠幫上忙的人。
“砰!”
費盡所有精力走到了帳篷的門口,李海再也撐不住的倒了進去。
人體倒地的生音,迅速吸引了屋里棕綠色制服的注意,距離李海最近的一個跑了過來。
“同志!你怎么了!”來人把李海翻過身,扶著他坐了起來。
李海用僅存的意志趴在那個人的耳邊說道:“物質和能量……不會憑空產生……也不會憑空消失……那個瘋了的女人和烏鴉……她們需要吃東西……需要吃活的生肉……告訴山海部……張榆柯……他回去弄的……”
說完,李海就暈了過去。扶著他的人,一臉茫然的看向帳篷里的其他人。坐在長條桌子前的一個老軍官站了起來,走到兩人的身邊蹲下。
“他剛才說了什么?”老軍官問道。
“他說什么物質能量的,我沒聽懂。不過他后面的話我聽明白了,意思是說,要我們給那個瘋女人喂吃的,最好還是活的。”中年軍官如實回答了李海的話。
“他知道那個怪物?他說沒說他是誰?”老軍官明銳的抓住了問題的關鍵。
“沒有,但他提到了一個人叫張榆柯的人。”中年軍官慢慢放平了懷里的李海,扶著老軍官站了起來。
“沈迅……你把他送回醫療室,我打個電話確認一下?!?
“是!”
……………………
不知過來多久,醫療室帳篷里已經亮起來了刺眼的燈光。
李海再一次從床上醒了過來,這一次他身邊擠滿了人,張榆柯和剛才的幾個軍官都在,還有很多沒見過的人里三層外三層得圍著他,讓他一時看不清到底有誰。
“王秀珍怎么樣!你們給她送吃的進去了沒?!”李?;剡^神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抓著張榆柯的手詢問王秀珍的情況,他手背上針頭直接刺穿了李海的手背。
“李海!你給我老實躺著!是這次沒尿褲子了嘛?!”
熟悉清脆的女聲,從密密麻麻的人群里響起。李海立馬掙扎著準備從床上爬了起來,可還沒等他徹底從床上坐起來。
一只碩大的烏鴉,便從他頭頂不銹鋼的輸液架上,飛到了他的肩頭,又給他按了回去。
“那個瘋女人來了!那個瘋女人沒事了!”李??粗矍笆煜o比油亮干凈的碩大烏鴉,激動的想著。
隨著人群被擠開,王秀珍出現在了李海面前。李海激動的又想費力的坐起來干些什么,大鳥王秀珍直接用力的給他按了回去。
“針都跑出來,還不老實!血呼啦嚓的不疼嘛?!”
“哈哈哈,沒事就好,他嘛的我都害怕你被人當怪物殺了……沒事就好……”李海有些痛苦得齜牙咧嘴笑著,剛才王秀珍處理他手上的傷口時有些用力。
“老老實實待著,現在用不著我帶著你到處跑了?!蓖跣阏湔f著坐在了李海的床邊,那只大鳥也從眾人頭頂飛了出去。
“你那胡部長找來的幫手到了,人家要問你情況呢。問了我一些,我說不清楚,就都等著你醒過來了?!蓖跣阏涓┫律恚檬直吃嚵嗽嚴詈5捏w溫正常后,才一本正經的說了現在的情況。
“李海同志,我聽張榆柯同志說,你們那個部長和你們另外一個同志還在里面。我們需要從你這里獲取怪物更多的情況,才能著手救援。”老軍官坐在人群前面,唯一的一張靠背椅上說道。
李??戳搜坳幊恋膹堄芸拢挚戳搜塾行┚o張的王秀珍,最后目光鎖定在了鎮定的老軍官臉上。
胡欠:“嘴欠胡……他還沒出來?”
老軍官搖了搖頭,輕輕的拍了拍身旁不說話的張榆柯,張榆柯那雙攥緊的拳頭分外醒目。
“但愿他沒事……”李海剛說完。
張榆柯直接向著他的臉打了過來,好在王秀珍給攔了下來,不然李海必定是被打的鼻梁斷裂。
“你這人怎么回事?!李海招你惹你了!”王秀珍生氣的喊道。
“他把胡部長害死了!還在這假惺惺的問?!難道我還不能打他嗎?!安?!”
張榆柯歇斯底里的喊道,喊完后又要沖上來打人。這會,站在他身邊的中年軍官一把抱住了他。
“洪民你把他帶出去,其他山海部的人也都散了吧?!崩宪姽僬f著揮了揮手,原本密密麻麻的人群立馬在幾個士兵的驅趕下少了一半。
等混亂結束了,帳篷里只剩下了老軍官和幾個中年軍官。
“您怎么稱呼?”李海拉著準備離開的王秀珍問道。
“我姓管,你喊我管中將就行了?!崩宪姽俪练€說完,靜靜等著李海開口說話。
李海趕忙喊王秀珍,先扶他做起來再說??赡苁潜焕宪姽俚牡燃墖樀搅?,王秀珍這時又像乖巧的小貓一樣,聽話的俯下身把李海扶了起來。
“管中將,你們這次來帶飛機坦克了沒有?”李海組織完語言后說道。
“沒有?!崩宪姽倨届o的開了口,他并沒向李海這個老百姓多解釋什么。
“那完了,看來只能我和王秀珍帶人回去救胡欠那個傻子了?!崩詈I鷼獾囊蝗以诹舜采希骸八锏哪X袋胡,不知道自己跑嗎?!真要見到他死了,我他嘛還要罵他!”
“可以,但你要先告訴我怪物有那些地方需要我們注意?!崩宪姽僮詣雍雎粤死詈5暮蟀刖?,面容平靜的答應了李海的要求
“好。我想下怎么說……”
李海說完,那只抓著王秀珍手的手,不自覺的更加用力了些,他害怕這個悲慘的姑娘聽到他的決定后,會真的扔下他和胡欠那個笨蛋不管。
感覺到了李海的緊張,王秀珍猶豫了一會后,硬是強迫自己笑著點了點頭,隨后整個人直接靠在了李海身上。
得到了王秀珍沉默的回答,李海下意識摟著懷里的王秀珍,他用著從未有過的堅定眼神,死死的看著管中將說出了他的計劃,那樣子像極了古代出征前的少年將軍。
“我想好了,我需要盡可能多的的人,能在在我們的兩個的帶領下進去。這些進去的人要有過硬的巷戰能力,及過硬的裝備使用能力。
同時我還需要大量的燃燒彈、噴火器一類的東西,會操作的人有多少就給我多少。
還有外面那幾輛全包圍的裝甲車,我需要它們跟著我一起進去,關鍵時刻會用的上。
關于那個怪物的特點,我只知道那個人形怪物是木頭變得,且就是之前那幾顆大柳樹變得!而那些柳樹怪物的資料,之前胡欠那家伙已經讓張榆柯告訴過你們了。
在這些資料的基礎上,那個怪物的還展現出了人類的智慧和語言能力,并且以一種我們難以想象的形式到處亂飛,這也是我問飛機的原因。”說到這,李海低頭看了眼側靠在他懷里的王秀珍,有些心疼的嘆了口氣。
“怪物右手有很多根鞭子一樣的東西,可以輕松的打碎磚石,就連子彈都沒辦法留下印子的……一些物體,它也能在用盡全力后瞬間撕開?!崩詈H滩蛔∮每聪驊牙锏耐跣阏?,后者也抬起頭默默地用黑色的雙目看著他。
此時的兩人,好像又回到了不久前逃亡的時候。李海看著王秀珍的深邃黑色雙眼動了動嘴,剛想要說出咱們不行不去了的話。王秀珍就直接閉上眼睛,小雞啄米一樣的親了一下蒼白干裂的嘴唇。
“沒事,我不怕?!?
李海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咬著牙說道;“所以我建議這次行動以救人為主!如果我們把胡欠那傻子救出來后怪物還沒死……管中將,就請您直接申請重型武器上吧!那不是能夠用人肉剿滅存在!”
管中將緩緩的站起身,他俯看著李海臉上激動的表情,回想起兩個人再說這些問題時的動作,中將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復雜表情。他緊皺著眉頭,一言不發的走出了帳篷,其余屬下看長官走了出去,也急忙跟了出去。
瞬時間,竟只留下了李海和王秀珍還呆在帳篷里,隨著帳篷外的烏鴉全部飛進來,王秀珍再一次按倒了李海,這是這一次她幾乎沒有用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