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李海學校的兩公里外,老舊簡易的招待所里,香煙的味道已經包裹了這里的每一個物件,坐在桌子旁的胡欠吸入最后一口香煙,等煙霧從鼻孔里排出,他那兩只焦黃的手指拿著煙頭,往已經塞滿的煙灰缸又塞入了一根,這是他今晚抽的第二包煙。
一同陪他熬夜的還有張榆柯,至于另一個年輕一點的小伙子,前面一會就趴在電話機旁邊睡著了。
現在是晚上的9:40,距離遭遇到那個怪物已經過去了一個小時,在這漫長的一個小時之后,李海又經歷了一次追殺。
除開先前家門口的一次,后面的這次完全靠著人類血脈里的遺物,那是幾千年前就留在基因里的戰斗本能,靠著它頑強的支撐著李?;钪洑v了這次生死。
離開女人之后,他跑跑停停的找到了一輛停在舞廳門口的自行車,用從留學時學來的技術,不出兩下就捅開簡易的車鎖,隨后李海就騎上自行車在破舊的馬路上開始狂奔。
騎了很長的一段路,李海翻墻跑到了工作的大學,那里有離的最近保衛科,而保衛科柜子里有她需要的東西。
跑到保衛科大門前,門上那條嚇唬人的大鐵鏈并沒有給他造成困擾,兩個隨手撿來的鐵絲就輕松打開。
等李海進到屋里,他快速的環顧一圈后,拿起桌上不知道誰的水杯就是一陣猛灌,接著直接走向角落里的一個鐵柜。
那是個毫無標記的柜子,但與別的柜子不同的,柜子上面被上了好幾個不同類型的鎖,而且在外觀上也顯得更加厚實。
這個柜子被人制造的時候,它的所有面,都被人在鐵皮包裹著實木板進行了加固。為得就是讓人沒辦法直接打開它。
而李海要找到東西,就在這個簡易保險箱里面。
見徒手打不開它,李海轉身走向門后,進來時他看見那里立著的鐵鎬,這是保衛科之前參加學校后山農田勞作時留下的,現在正好被李海用來開柜子。
伴隨著幾聲巨大的敲擊聲,柜子上的幾個鎖都被鐵鎬輕松的破壞掉了。映入李海眼簾的是兩把制式手槍,和一盒子彈。
蹲下身看著躺在里面的手槍,手槍的槍身被人擦的很亮,隔著不遠的距離,李海已經聞見了上面槍油的細小味道,味道十分干凈幾乎沒有火藥味,想來應該只是在訓練時開過幾次火。
看著手里的手槍,李?;叵肫鹩洃浿懈赣H抽屜,那里同樣鎖著一把54式手槍,只不過那把手槍的火藥味實在是太濃重了,讓人幾乎可以隔著桌子聞到,小時候的他最不喜歡的,就是坐在那張桌子旁邊讀書。
就在李海憑借著回憶剛把子彈壓滿,然后別在后腰的位置時,門口就闖進來了聞聲趕來的保衛科。
他們大驚失色的看著他,此時的李海裸露著上半身,胸口和手臂纏繞著撕開的衣服,侵出的鮮血在電燈的照明下,以一種詭異的魔力沖擊著看見它的靈魂。
尤其是李海左臂的鮮血,即使在包扎過后,依舊透過幾乎染濕的衣服緩慢低落,就像是地球地幔里翻涌的巖漿。
見倒人來了了李海并不意外,相比較見到怪物,此時的他更愿意見到人。
這樣的情形下,李海干脆快速的拿出一把手槍,兩只手熟練的打開保險上膛,隨后立馬毫不猶豫的對準了面前的保衛科人員。
早年間在父親的言傳身教下,讓李海明白了一個道理,就是這種情況下遇到的人,不要去試著解釋什么,沒有人會相信你,倒不如自己先拿槍指著對方,這樣就可以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小……小……小李啊……不……不是……是……是李……李老師。
你……你這是怎……怎么了?”
聽到這話李海反應過來,他忘了這里不是危險的走私港口,這里只是大學的校園。同樣的忘了對面的人也不是窮兇極惡的走私犯,而是善良的普通人。
李海之所以有這樣的判斷,都要歸功于之前的刺激給了他太大的壓力,加上失血讓他精神有些恍惚,不自覺的學起了他父親早年闖蕩江湖的行為。
見李海慢慢放下了槍,老孫松了口氣,對于眼前這個李老師,他是認識的。想起之前幾次站在門口的聊天,他了解到李海去年才從外國留學回來,而且一回國就來學校當了老師,現在記得當時他是這樣說的:
“我一想到能讓中國的孩子,也像外國人現在的那些孩子一樣,聰明的大腦里充滿知識和遠見。因此國外的一切誘惑和工作,對于有這樣想法的我來說,就都變的毫無吸引力了!”
就這樣的一個優秀的新青年,到底得罪誰了呢?怎么就被人傷成這樣了啊,現在還逼得孩子犯下這樣的嚴重的錯誤。
想到這里,老孫準備繼續詢問李海到底怎么回事,他不相信這樣的孩子會真的開槍。
于是他再次張口問道:“李……李海老師啊,你這是……得罪了什么人嗎?”
“沒……只是有個……有個怪物想要殺我?!?
“怪物!”老孫身旁的一個人發出一聲驚呼,他完全不相信在這座城市里除了人,還有什么東西可以把一個小伙子傷成這樣,如果真的有那就實在是太聳人聽聞了。
“我……我也不知道,但那個女人……”還沒等李海解釋完,隨即發生的現實就解答了他所有的質疑,那是一個白色身影,它帶著股可怕的巨力,直接就撞翻了擋在他前面的自己,等反應過來看清楚時,自己的一條腿已經斷了。
怪物張開滿是鮮血的恐怖牙齒,刺鼻的血腥味和駭人的低吼聲從它的嘴里傳遞到到空氣中。
在保衛科人員的哀嚎聲里,它從空中落下,然后穩穩停在了李海的身前,因為它看見了那把嶄新的54式手槍,就像之前它拿著的那把嶄新的水果刀一樣,兇器所帶著死亡的氣息撲面而來,只不過現在被動的換成了它。
老孫被眼前的一幕驚的說不出話來,剛才身影掠過它身邊時,他差點以為是一輛汽車開了過去。
所以的疑問同那個驚呼的工友一樣得到了解答,為什么李老師會受這么重的傷,又為什么要冒著被抓的風險偷槍,還說有怪物在追殺他。
看著眼前四肢著地背對著自己的女人,看著女人四肢上覆蓋的黑毛,老孫四十幾歲的人尿了出來。
尿出來的不止他老孫一個,幾乎是除了李海的所有人,多多少少都尿了褲子,包括躺在地上正在哀嚎的那個。
這是人類對于突如其來的恐懼的正常反應,沒什么好丟人的,因為就算換成你我,也都得尿,無關年代、無關背景。
其實李海也不是真就膽子大到了那個程度,只是失血和奔跑帶走了他身體大量的水分,剛才喝下去的水,此時還遠達不到轉化成尿液的程度,所以他幸運的沒有濕身,
但這有什么用呢?現在即是有了手槍,危險依舊沒有比第一次少多少。死死的盯著眼前已經面目全非的女人,李海身體里的腎上腺素再次被強行壓榨了出來,他的大腦同一個小時前一樣飛快的運轉著。
記憶同樣是突然之間涌現,他再次想起了自己放在內褲兜里的卡片。
所幸在腎上腺素的刺激下,左臂的傷口比之前輕松了些,不一會就伸進褲子摸出來了那張卡片。
“老孫同志!老孫同志!”李海也顧不得自己可能會刺激到眼前的怪物,他急切的朝已經僵硬的老孫喊到。
隨著李海的喊聲,怪物果然受到刺激,立馬就要撲了過來。但李海下意識的扣動扳機,然怪物有定在了原地。
剛剛射出去的子彈擦過怪物的頭頂飛了出去,巨大的子彈勢能瞬間帶起怪物的一大片頭皮,最后險險的打在了老孫身后的地面。
巨大的槍聲和飛濺的劣質水泥地面,瞬間讓老孫他們一行人回過神來,除了那個躺在地上動彈不了只能哀嚎的人,剩下所有人都開始往外逃跑,一時間全擠在了門口,誰也跑不出去。
“老孫同志!老孫同志!”見老孫要跑,李海這下徹底急了,他趕忙繼續喊道。
聽見李海喊自己自己,老孫立馬反應過來要報警,于是他往外擠得更賣力了。
見此李海徹底急了,他知道錯過這個機會可能就再也沒機會,喊人來救自己了。于是他一狠心壓低槍口后,對著怪物就是連開數槍,希望能打死這個怪物,就算打不死也給自己留下一段時間來求助。
加上最開始的一槍,正好八發子彈打完??上У氖呛竺嫫甙l,只有三槍打在了怪物身上,還都沒有打在怪物的要害,打中的前兩發分別打在了怪物的肩膀和腿上,最后一發打在了怪物的右手大拇指上。
不過也對,老式手槍從來都不是那么好把握的,新手能在這樣緊張的情況下打中目標,就已經是運氣極好了。
李海打完第一把手槍里的子彈,怪物好像沒有痛覺一般趴倒在地上,眼睛還死死盯著他,看著怪物眼里死亡的殺意絲毫不減,李海打了一個寒戰,后背的汗水再一次涌了出來,這讓原本就頭暈目眩的李海更加精神恍惚。
趁著怪物暫時沒有辦法動彈,李海繞開怪物,向著還擠在門口的老孫他們走去,明明只有五六米的距離,腳下軟綿綿的李海硬是走成了十幾步,終于在老孫跑走之前抓住了。
“老孫同志!別跑了!是我!李海!
放心吧,怪物暫時動不了了,但我現在狀態很差不敢過去,你進去把人救出來吧,現在那房子里還有個人動不了?!闭f著李海把右胳膊搭在了老孫的肩膀上,他已經有點站不住了。
“記得還有這個紙條你一定要收好。等過會回到警衛室后要先打上面的電話,這種情況應該只有這上面的人才能就我了……”說著,李海在老孫驚恐未定的眼神里,用自己的左手,艱難的把卡片塞到了老孫的上衣口袋里。
“還有就是,你把的我腰里這把槍拿走……”李海無力的松開老孫,然后轉過身把后背朝向老孫,此時的老孫總算是再次恢復了理智,他小心翼翼的抽出了那把裝滿子彈槍后看向李海的后背。
“額……對,就在那個。你快去救人吧,如果你沒問題,就朝那個怪物腦袋開一槍,然后出來的時候千萬記得把門鎖上,天曉得它會不會又活過來。”說完李海有氣無力的直接朝大學門口的方向走去
“我現在準備先往門口走,之后就求你把我送到醫院了,求求你了……”在和老孫擦肩而過的時候,李海用一種幾乎快哭出來的聲音說道。
回頭看了看一搖三晃的李海,老孫回過頭來,渾身顫抖著張開嘴做了一個深呼吸,隨即就咬著牙沖進了那扇敞開的怪物之門。
大概在李海走出來了十五米左右,身后傳來兩聲急促的槍響,老孫開槍了,這兩槍是幾乎要頂上怪物的額頭才開的槍,那怪物的腦袋中槍后直接就被子彈掀飛了大半,黃白色的東西濺了老孫一褲腿。
“嗚哇!”做完這一切的老孫臉色鐵青,飛快的收起手槍后跑到門口狂吐起來,一直吐到把膽汁都吐了出來,老孫這才感覺好受了一點。
這是他第一次殺“人”,精神上的沖擊是別人難以想象的,就連經歷了一系列生死的李海,一樣沒有辦法體會到,畢竟他到現在都是個連魚都沒殺過的人。
定定的坐了了好一會,老孫才緩慢的背起那個倒霉蛋,向著校門口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