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遠去的聲音盡數落入任青凝耳中。
笑死,她原本就是渡劫期修士,不缺理論也不缺經驗,干嘛要跟他們回宗門修仙?
有了宗門就意味著有了束縛規矩,她走南闖北了浪了這么久,干嘛給自己找不痛快?
師父將他所會的傾囊相授,該學會的她都會了,而且修行極為看重天賦,每個修士有每個修士自己的道,她在前世就已經摸索出了適合自己的的修行之路,宗門對她來說實在沒什么益處。
更何況,這還是個不怎么歡迎她的宗門。
既然如此,那便橋歸橋路歸路,各走各的道。
“小青?”
忽然,一個男人黏糊的聲音響起。
還未看到人,空氣中便已經傳來刺鼻的惡臭味兒,活像是漚了十天半個月的餿水茅坑的結合體。
小豬崽子躁動不安起來,蹭著任青凝的腿催促她快走。
但對方已經來了,目標很明確,速度很快,幾乎是撲過來的。
“小青,小青啊,還記得我嗎?”
劉癩子眼睛發光地看著任青凝,自從那天看見過一次后,他便一直桃源村附近打轉,期望能找到下手的機會,哪怕是趙世祥把人搶走了這么幾天,他也留在這等人回來。
終于皇天不負有心人,他總算找到機會了。這邊一到冬天就很少有人來,有片林子做遮掩,一時半會別人也發現不了。
“讓開,別擋道?!比吻嗄鄱紤械媒o對方一個。
但這落在劉癩子眼里,就是底氣不足在害怕他,他躍躍欲試地搓著手,“別這樣嘛,聽我好好說幾句話唄,你已經被那姓趙的玷污了,以后會有誰要你呢?我不一樣,我可以接受你?!?
任青凝:“說完了?”
“還沒有,我可以繼續說,其實按照律法,女子在十六歲前一定要出嫁,不然會被強制婚配。像你這種條件的,就算是官府分配也不會給你分配好人家,隔壁村就有個娶不到媳婦的傻子,連活都不會干,你想被嫁給這種人嗎?”
這個朝代叫譽朝,建朝初期因為人口緊張,于是立了這么條規矩,但百年過去了,在人口的逐漸恢復的情況下,小地方執行力度松懈了下來,因為絕大多姑娘在十四五歲左右就會許配人家,并不需要特別的督促,官府對這事也是本著民不舉官不究的態度,能少干一件事誰會主動去找活干呢?
但這畢竟是寫在了律法上,要真舉報到衙門,官老爺也必須得管,要是有關系有錢的,打通關系也就沒事了,像任家這樣的窮苦泥腿子就只能老老實實被安排了。
劉癩子的威脅卑鄙卻有效,至少他是這么認為的。
聞言,任青凝只是挑了下眉,“這下說完了?”
“說完了。”劉癩子滿眼期待。
“那你可以滾了。”任青凝說,“滾快點。”
“嘿!”劉癩子拉長了語調,在他看來十拿九穩的事居然出意外了,這任青不是整個村最老實好欺負的姑娘嗎?聽那些小屁孩說的往她身上扔牛糞都不會生氣的,這會咋強硬起來了?
到嘴的肉豈能讓她飛走,既然來文的不行,只能用強的了,劉癩子惡向膽邊生,當即朝任青凝撲去。
任青凝從來到這個世界起,躲避的動作做了好幾次,已經到了無比熟練的地步,她讓開身,臉色都未變。
那劉癩子撲了個空砸進了路邊的水溝里,溝渠狹小,一時間劉癩子被卡那上下不得,用力掙扎了好幾下還沒掙動,這才慌了起來。
“任姑娘,任姑娘你別走,求你搭把手,我不會做什么的,我不敢了!”
任青凝實在不想和這種人多做糾纏,跌份。
劉癩子身上衣服單薄,平時躲在能擋風遮雨的山洞里,戶外溫度極低溝里還有水,下面已經被浸得濕淋淋一片,那叫一個冷,要是在這待上幾個時辰,怕是連命都要凍掉。
“救命??!救命!”
將后面的聲音遠遠拋下,任青凝回了家。
任和正在貼著屋子墻壁建豬舍,任隆在幫劉氏做針線活。
“今年好像沒那么冷了?!眲⑹险f。
任隆樂呵呵的,“好像是吧,暖點好啊,我看明天能出太陽了?!?
只有任青凝才知道,她給整個屋子設立了保暖陣法,比戶外溫度高了好幾度,連燒火取暖的柴都省了。
任青凝把小豬趕進剛做好的豬舍里,任和洗洗手,去廚房準備晚飯了。
是的,在這個家更多時候是任和做飯。
劉氏身體不好,而原身任青比較木納笨拙,總是笨手笨腳的,任青凝回憶這具身體的記憶,猜測原身或許有輕微的智力障礙。
在半個月前宗門的人便來接觸過原身,并且定下了接她回去的日期,期間原身被村霸趙世祥看上,眼看著約定好的日期過了好幾天,卻沒人來接她,原身傷心絕望之下便吃毒蘑菇自殺。
任青凝醒來就成了這個弱病殘齊聚的家庭的一份子。
事情總歸是在往好的方向前進的。
變化最明顯的是劉氏,臉色紅潤有氣色,已經能隨心所欲地下地走動了,閑時就愛做針線活,扯了幾匹布給一家人做新衣裳。
任隆的身上的病氣也少了大半,整個人看起來就精神了許多。
任和身上目前還看不出什么變化,有機會任青凝還得給他好好把脈,看看情況。
村里對任家的風言風語在某天停歇了,原因是有了更大的談資。
他們這個窮鄉僻壤出了命案,死人了。
死的是一個整體不務正業的流浪漢劉癩子,就卡在他們桃源村的一條泥溝里死的。劉癩子的親屬對此態度冷淡,衙役們也沒上心,草草結了案,死因歸結為不慎摔到,卡在溝渠無法動彈被生生凍死。
這下夠村里人說上十天半個月了。
深冬,河水開始結冰了。早晨幾個婦人砸開薄薄的冰面,在河岸邊洗衣洗菜,邊嘮叨家常。
任青凝拎著衣桶在對岸邊,裝了裝樣子便提上走人。原本她該去更遠處的水井洗衣服,但她懶得走那么遠,而且還得和一堆人擠,于是施了個清潔術,在岸邊裝一下就當是自己親手洗好了。
對岸的婦人見了,嘖嘖指點起來,“那任家女娃可不得了了,如今攀上了趙家,是連活都不用干了,穿得什么綾羅綢緞啊,在水里甩幾下就干凈了?”
“這不還沒當上趙家夫人呢,不然怎么會來洗衣服呢?!?
河對岸的聲音想忽視都難,天天聽這些任青凝真是耳朵都能聽起繭子,嗡嗡飛的蒼蠅蚊子雖然咬不到人,但足夠煩人。
一群婦人被河水凍的手掌通紅發腫,看著輕松離開的任青凝,心里都是說不出的嫉恨。
然而光顧著嫉妒,一個婦人一不小心滑了一腳,情急之下胡亂抓著旁邊人,被抓住的人也下意識地住了旁邊人,于是一個帶一個,就像串珠子似的串溜進了河里。
“哇哇哇……”
枯樹上,一只烏鴉發出連串嘶啞的叫聲,與寒風一起刮在婦人們耳邊,聽起來仿佛帶著濃濃的嘲諷意味。
“該死的小賤蹄子!”
婦人憤憤地罵了一聲,罵完后,腳莫名一扭原本站穩的身形又歪了下去,這下她怒氣更盛,連連罵了好幾句。
然而罵一句就出點狀態,不是腳扭了就是腰扭了,手忙腳亂地扯旁邊人,最后整個人載進了河里,直到淹到了鼻口位置發不出聲來。
幾個婦人被折磨得夠嗆,這下一句話也沒力氣罵了,抖得像篩糠急忙往自己家趕。
之后就村里就傳出了新的流言,任青是是瘟神降世,挨她太近就會倒大霉,最好不要和她扯上關系。于是任青凝的耳朵總算清靜了片刻。
也僅是片刻而已。
艷陽高照,泥屋門口站著好幾個親戚,各個風塵仆仆,疲憊的臉上帶著不屑和打量。
“二叔?”任隆對來人有些驚訝,那是很久沒走動過的親戚,“你們怎么來了?”
“我們不能來?”任二叔有些嫌棄地看了幾眼,雖然知道任隆一家子這些年過得不怎么樣,但沒想到會差到這種地步,之前的大屋子沒了,換成了一座又小又破的泥屋。
任隆表情里沒有歡迎,冷淡道,“不是,只是好奇問問原因。”
“挪個地住唄。落葉也知道歸根訥,還是我們桃源村好?!比味逭f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