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現在不一樣，楚陽維持了關中的秩序，甚至還略微提高了這里的生產力，使得很多東西保留了下來。

因此諸葛亮一行“南陽四友”，才會試圖到關中游學。

這里除了楚陽的夜校和“大學”，還有著朝廷的高等學府太學，以及一些關中世族對外授徒的家學。

比如諸葛亮一行的第一個目標，就是扶風茂陵的馬氏家族。

馬氏曾經出了一個馬融，在幾十年前廣開學門，天下無數士子都曾到關西馬氏求學，其中還包括在馬融之后名震天下的鄭玄。

在他去世后，馬氏的授學并未停止，只是沒了名聲顯赫的大儒，逐漸沒落，求學者只剩三輔左近的一些士人。

“現在馬氏主持講經的，是前太尉馬日磾之子馬遙，也能算是一名宿儒了。”石韜對眾人道。

四人沿著渭水西行，見到渭水岸邊聳立著數座高高的水車，徐庶指點著道：“這就是水車吧？不是說要筑壩才可架設嗎？怎么在這里也有？”

這一段渭水十分平緩，并沒有堤壩。

“我們何不靠近查看一番？”諸葛亮道。

于是眾人走近水車，觀察其架構和運行的原理。

這些水車并不一樣，有在河邊砌筑石臺，水車直接浸沒在渭水之中的；也有于河岸邊開渠引流，用渠水驅動水車的。

“這樣的水車，若是渭水水位降低，便無法使用了。看來確實需要筑壩，才可讓水車不受季節擾動，一年四季均季可運行。”諸葛亮若有所思地道。

這時候有農人前來磨面，諸葛亮趁機上前搭話，得以進入磨坊，又仔細地查看了水車如何驅動石磨。

眾人繼續上路，諸葛亮還在低頭沉思，想著這種器械的應用巧妙之處。

徐庶卻被一處村落外的一棟奇特建筑吸引了。

“孔明，你看那是不是‘屋廡之法’？”徐庶拉了拉諸葛亮，說道。

只見那處建筑以土墻筑成，卻不見尋常的門窗草頂，而是以柵格狀的薄紙取代。

而且那些薄紙好象涂了油似的，十分通透。

在建筑的一端，還有一個煙囪正在冒著裊裊炊煙。

“《漢書》中有云，宮中有‘太官園’，在菜圃上‘覆以屋廡，晝夜燃蘊火’，冬天也可以種植蔥韭菜茄。”

諸葛亮道：“但是后來和熹皇后認為屋廡之法勞民傷財，于人無益，下詔禁止再行私自筑設屋廡，此處怎么會有？”

“定是楚陽命人所作，以供其奢靡享用。”孟建道：“他豈會在意這幾十年前的禁令？”

眾人深以為然，不由對楚陽的膽大妄為又加深了幾分認識。

“以前只在書本上聽說過‘屋廡之法’，難得一見，不如我們前去看看？”石韜道。

“好。”

眾人一路前來，也沒遇到什么危險，因此膽子也大了起來。

年輕人正是好奇與求知欲旺盛的時候，再說他們前來關中本身就有開拓眼界的目的。

于是眾人走近了那棟“屋廡”，正好見到一位農人掀開紙糊的門扉，從“屋廡”中出來。

那位農人三十來歲，一臉精干之色，對正在“屋廡”外面灶坑里燒火的另一個黔首說道：“火可以小一點，里面熱氣十足，不要把稻種蒸熟了。”

燒火的那個黔首點一點頭，往灶門里潑了一瓢涼水，火勢立刻就小了下去。

“稻種？”諸葛亮和徐庶等人面面相覷，心想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張老二，你們弄來這個稻子，真能趕在種麥前收嗎？莫要到時候耽擱了宿麥，那就完蛋了。”一時不需要添柴，生火的農夫就和“屋廡”里出來那位攀談了起來。

張老二恥笑了一聲，說道：“你這就是瞎操心了，我們南苑里已經種了三年，早就弄明白了其中關竅，才會前來向你們‘推廣’的。”

“兩位父老，打擾了。”諸葛亮彬彬有禮地上前搭話道。

這兩人早就看到了幾名年輕士人，此時見他們搭話，便點頭道：“幾位小郎君有何事？”

“我們是從南陽到關中來游學的，這種‘屋廡’還是第一次見到，不知父老可否為我們講解一下，以讓我們增加一些見識？”諸葛亮道。

聽到這些士子特意從南陽來自己這邊求學，一種自豪感莫名地在兩位農夫心中升起。

“這個東西不叫‘嗚嗚’，它是‘溫室’，是我們用來培育稻種的。”張老二毫不避諱，大大咧咧地就把溫室之名告訴了諸葛亮。

“原來這就是溫室啊。”諸葛亮點著頭：“用它是為了讓水稻提前發芽嗎？只是外面氣候還很寒冷，這些水稻生出以后，又怎么能種得活？”

“哈哈，這你就不懂了吧？我們這溫室，一直要燒到三月，外面氣候適宜了，才能把水稻拿出來栽種。”張老二賣弄道。

難得有個在讀書人面前展示學問的機會。

“三月？三月栽種的話，豈不是仍要提前備地？這樣一來，能不能再種麥，似乎也無關緊要吧？那又何必勞神費力，使用這個‘溫室’呢。”諸葛亮繼續套著話。

“用不著，三月只是進行第一次密植。等五月收了麥以后，才整備大田，把育秧田中的水稻再移栽過去。”張老二竹筒倒豆子，把自己的知識全說了出來。

諸葛亮沉吟著，還繼續下意識地點著頭：“對對對，這樣就可以錯開了。原來是這樣……”

“幾位小郎君準備去哪里？要不要到村中歇歇，喝點水再走？”張老二熱情地道。

“不用了。”

眾人辭別兩名照顧溫室的農夫后，繼續往西前進。

一路上他們又看到了數座溫室，還有些水車。

不過大家都在沉默著，想著各自的心事。

“此物大善。”諸葛亮忽然出聲，把眾人嚇了一跳。

“孔明想到了什么？”徐庶問道。

“這個溫室之法，真是個好東西。雖然極為麻煩，但從此稻麥兩熟，民眾不再有饑荒之困。”諸葛亮神色頗為激動地說道。

“這種方法，其他地方未必能用吧？”孟建疑惑地道。

“再往北去，可能不會適合；但是河水以南，氣溫和雨水都不比關中差到哪去，一定是可以適用的。”諸葛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