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慧許是為了照顧客人的觀感，在一旁介紹道：“此女名為青檸，本體是元嬰境的六尾妖狐，在本寺鎮妖塔中關押了上千年，乃是鎮妖塔“貪嗔癡”煉心三關第一關的鎮關之妖。

三百年前，釋心為練就佛心進入鎮妖塔，接受“貪嗔癡”三關磨煉，沒想到卻被這妖女找到機會給迷惑了心智。”

鹿窈怔怔地看著刑架上吊著的女人，恍惚間仿佛看到了往日受困于菩提寺的自己，尤其是眾僧看向她時那不帶一絲感情的冷漠目光，更是讓鹿窈感同身受，不由得心底發寒往葉上秋身后縮了縮，緊緊地抓住了他的衣角。

葉上秋見她小臉泛白的模樣，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不要害怕。

刑架一直推到釋心的正對面才停下來，青檸四肢被鐵鏈束縛拉開，披散著頭發十分狼狽，扭過頭去不敢看釋心。

釋心仰頭看著她，低喃道：“青檸……”

話剛出口，悟慧大師頓時雙目一寒，釋心脖頸和四肢上的金箍頓時開始縮緊，直勒得他面色紅紫雙目暴凸，連一句慘叫都喊不出來便倒在了地上胡亂掙扎。

青檸見狀雙目含淚高聲道：“夠了！這一切都是我的錯，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何必再去折磨于他！”

然而她這一番話并沒有讓悟慧大師停手。

悟慧大師單手豎在胸前，說道：“明意、明禪。”

兩個手持金鞭的魁梧僧人從人群中走出，不用悟慧大師吩咐，直接撒開金鞭奮力鞭撻在青檸身上！

一鞭又一鞭，這金鞭也不知是何等法器，每一鞭都抽得元嬰境的大妖青檸皮開肉綻慘叫連連，不多時，伴隨著一陣衣決撕裂之聲，六條修長飄逸的狐貍尾巴從青檸身后冒了出來，嬌艷動人的臉上也逐漸長出火紅的狐貍毛來。

悟慧大師的蒼老的聲音在場中回蕩：“紅粉骷髏、白骨皮肉、諸法空相，一切皆是虛妄！釋心，你且睜開眼睛好好看看！”

葉上秋算是看明白了，這所謂的除魔法會簡直就是殺人誅心，在釋心面前將青檸打的妖相顯現丑態畢露，將她在釋心心中的美麗形象徹底碎滅，甚至讓他對此產生厭惡，所謂心魔，不攻自破。

此法甚毒！

釋心感覺到脖頸處的金箍松開了一些，大口喘息著猶如一條缺氧的魚，他顫抖著向上看去，當他看到鮮血淋漓渾身長滿紅毛的青檸時，瞳孔頓時猛地一縮。

青檸感受到他的注視，豆大的眼淚汩汩流出，側過頭去躲避他的目光，近乎哀求的低聲道：“不要看……不要看。”

然而釋心就像是傻了一般，就這么傻愣愣地看著他。

兩位施刑的僧人好像不知疲倦一般，一鞭又一鞭，一鞭重過一鞭，在佛門法器的威力下，即便是元嬰境的大妖也撐不了多久，漸漸地，青檸連慘叫聲都消失了，化作一只生著六尾的火紅狐貍，傷口處不斷外溢著鮮血，落在地上積成一個小血潭。

葉上秋三人有些不忍，但奈何這是佛隱寺的家事，他們這些外人實在不好插嘴。

又過了許久，青檸徹底沒了聲息，她的身上可能是被下了禁制，臨死之前元嬰和神魂一個都沒能逃脫，被佛隱寺囚禁千年，最后落得個魂飛魄散的悲慘結局。

釋心面無表情的看完了全程，悟慧大師單手一揮，佛心無塵鏡出現在釋心身后，這一次，石鏡中沒有出現青檸的身影，唯有虛無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悟慧見狀面色微松，解除了釋心身上的戒律金箍。

釋心跪伏在地，一頭重重磕在地上，高聲大謝道：“多謝住持為釋心除去心魔，釋心日后必定恪守清規勤修佛法，絕不負住持再造之恩！”

悟慧頷首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起來吧。”

釋心起身，雙目平視表情漠然，青檸的尸身近在咫尺，可他看都不看一眼。

悟慧看了一眼身旁的林晴雪，出聲問道：“釋心，有件事我且再問你一遍，當日在龍蚑迷窟，于地下輕薄三位仙子的淫賊究竟是不是你？”

釋心面色不變，說道：“弟子此前被妖女蒙蔽，擔心被佛心無塵鏡發現，迫于無奈只好冒認罪名，弟子雖犯下大錯但也絕不會做出如此下作之事，還望住持明察。”

悟慧點點頭：“老衲自然是相信你的，但就是因為你導致佛門清譽受損，你難逃其咎，罰你去后山面壁百年，你可有怨言？”

“弟子絕無怨言。”

“下去吧。”

釋心彎腰一禮隨即轉身離去，越走越遠，一襲白衣在風中戰栗，顯得有些蕭瑟之感。

除魔法會結束，葉上秋三人也是時候離開了，林晴雪作揖道：“悟慧大師，此間事了我們師徒也該走了，釋心之事您且放心，我自會關照門下弟子，道玄宗那邊我也會修書一封闡明事實真相，還佛隱寺一個清白。”

悟慧大師雙手合十：“阿彌陀佛，有勞林宗主了。”

告別悟慧，林晴雪祭出黃皮葫蘆，載著兩名弟子一飛沖天，眨眼間便消失不見。

在回去的路上，沒了外人之后鹿窈開始暢所欲言，說道：“師兄，佛門不是講究眾生平等嗎？為什么他們要把妖怪關押進鎮妖塔，還那般虐殺青檸？”

葉上秋眼神微動，不知該如何跟她解釋。

林晴雪悠悠的望著遠方，說道：“所謂眾生平等不過是個說辭罷了，實際上佛門少有慈悲，他們視人的七情六欲為心魔，想要超脫生死立地成佛，但在我看來，離佛越近，離人越遠。”

“彼岸兩生花，佛魔一念間……”

鹿窈聞言沉思許久，略有所得但又沒有完全聽懂，不過她還是為青檸感到意難平，說到底青檸又犯了什么罪過呢，她只是喜歡上了一個不該喜歡的人罷了。

葉上秋心中微微嘆息，認真說起來，青檸的死他也有逃脫不掉的責任呢，若不是他上竄下跳的扮淫賊，悟慧也不會拿出佛心無塵鏡來捉拿內鬼，釋心也就不會主動替他背鍋了。

可話說回來，若沒有他，這些和尚一個個全都活不了。

是非過錯，無法定論，只能說這就是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