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大日西斜，天地間變得朦朧。

“大師，我記得前面路邊有間店，正好可以歇腳。”

趕車的中年人劉大石扭頭對顧秉業說道。

顧秉業點頭。

眼前這四人，是從山東來的棗販。

四人皆姓劉，同一村人，往上數幾輩還能找到共同的老祖。

顧秉業一路西行，出了小城，偶遇四人。

棗販的車小心翻了，顧秉業憑借過人的力氣，沖上去將車硬生生頂住，才沒有造成人員傷亡。

四人自是對顧秉業感恩戴德，口稱大師，顧秉業也沒否認。

畢竟自己這一頭短發，說不是和尚保不準會令人心疑。

得知顧秉業準備往西，四人更邀他一同上路。

一路上，眾人說說笑笑，氣氛還算活躍。

劉大石年齡最大，是四人中領頭的。

劉大石伸手抓了抓發癢的左腿，“現在這世道，生意越來越難做了，好在沒虧本。等帶著錢回家，也是時候給我兒子說門親事了。”

旁邊一個年輕的接話道：“哥啊，這棗不好賣，要不咱們干點別的活計？”

“不賣棗咱們又能干什么呢？”

“我聽說西邊昌陽城，有個叫張成的，原本是柳大善人的家仆，后來靠賣藥發了財，要不咱們也去進山尋藥去？”

“去去去，凈說瞎話。人家能找到藥那是人家的本事，咱們又不會……”

顧秉業在一旁聽著，也不多嘴。

五人一邊行，一邊聊天。

直到天色向晚，這才有了開頭那一幕。

……

眼下將夜，離縣城還有七八里路遠，幸好前面有家村店。

店老板是個頭發花白的老人，老頭口中連聲抱歉，“諸位客人，小店已經滿了，住不下了，不如各位再想辦法。”

“害！”劉大石叫了一聲，“這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你叫我們想什么辦法？萬一走在林里被老虎叼去怎么辦！”

“對對對！”

“就是就是！”

旁邊三人也跟著叫道。

外邊已是明月高掛，風穿林間，偶爾有夜游的生物撲棱翅膀和怪叫傳入耳中。

老頭滿臉為難：“不是我不肯，實在是住不下了。”

劉大石隨手把背著的麻袋扔在旁邊，“俺們都是鄉下人，沒那么嬌氣，隨便找個旮旯就能睡，實在不行你把驢棚讓給我們。”

“客人說笑了，我怎么也不能讓你們去睡那畜生的圈。”老頭想了想，說道：“我兒媳婦昨天鬧病死了，兒子今天一早進城里去置辦棺木，現在還沒回來……”

“空屋倒是還有一間，只是那房子現在用來停放……”老頭的聲音低了下去，隔得遠的顧秉業沒有聽清。

劉大石四人臉色一變，臉上陰晴不定。

“哥啊，你說怎辦？”

劉大石扭頭看到旁邊面無表情的顧秉業，心下一松，說道：“怕什么，不過是自己嚇自己罷了，再說有大師在，什么臟東西也別想接近！大師，你說是吧？”

他不知道，顧秉業面無表情，是在發呆。

顧秉業聽到有人在和自己說話，連忙點頭，然后才回過神。

劉大石和老頭見他答應，當下心中大定，連忙招呼幾人上樓。

……

顧秉業走進房間，老頭將點燃的油燈放在長條桌子上，便走了出去。

房間里昏暗，只能模糊地看見桌子后面掛著一塊白布，白布似乎蓋著什么東西。

在另一邊靠墻邊，是一張連在一起的大通鋪。

劉大石四人趕了一天路，早已困頓疲乏，躺下沒多久，便鼾聲四起。

顧秉業睡在旁邊，一直思考到半夜，才陷入一種昏昏沉沉，半夢半醒的狀態。

在顧秉業閉上眼的一炷香后，一道白氣從他鼻孔射出，在額頭處盤旋，隱隱可見其中歪曲斜扭的“招邪見鬼”四個小字。

白氣在顧秉業身邊轉了幾圈，如箭一般，射向另一邊桌子旁的白布下，沒了動靜。

只是片刻，白布下如有老鼠爬動一般，輕輕抖動。

抖動越來越大。

終于，到了子時。

月光流轉，從窗戶縫里照在白布上。

就在同時，白布下似乎有什么東西彈了起來。

借著月光，可以看清，這是一個臉色慘白，雙眼緊閉，容貌清秀可人，小臉略圓的婦人。

婦人睜開眼，雙目暗淡無神，表情呆滯，僵硬地轉動脖頸，打量著房間。

看清另一邊躺著的五個人后，婦人腿一直，站了起來，跳下床，一蹦一跳地朝顧秉業跳去。

……

“別鬧。”顧秉業迷迷糊糊地咕噥了一句。

似乎是小貓趴在自己身上踩來踩去。

顧秉業忍不住翻了個身。

那種奇怪的觸摸感和酥癢感又傳了過來。

顧秉業一巴掌拍了上去，“傻貓，叫你別鬧！”

噗！

手中傳來從未有過的異樣觸感，顧秉業稍微清醒了一些，睜開眼。

“什么情況？”看見眼前的人，顧秉業愣住了，隨即恍然大悟：“我明白了，這是夢！”

“不好，我明白是夢，就會馬上醒來，難得做這么刺激的夢，必須把握好時機！”